暗红色的鳞片在稀疏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而那些与号角上如出一辙、此刻正散发着微弱暗光的红色纹路,则昭示着它与号角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巨龙低下头,如同小型湖泊般的赤红眼瞳注视着下方两个渺小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浑厚得如同千年古钟被敲响:
“精灵勇者伊娜莎·维奥哈特,埃莉诺·露希芬恩殿下,老臣克莱兹·斯柯奇温,很荣幸能为露希芬恩家族服务。”
这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感。而埃莉诺却猛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一个关键词:
“精灵?”她疑惑地看向伊娜莎,视线在她那双与常人无异的、有着柔软耳垂的耳朵上扫过。
“她怎么可能是精灵?精灵的耳朵不都应该是尖尖的吗?她这明明还有耳垂!再说,精灵族不是一向标榜爱好和平与自然吗?你别告诉我,她是因为太‘爱好和平’,所以才当上了专门打打杀杀的‘勇者’?!”
这完全颠覆了希洛尔对精灵族的认知。
“哈哈,殿下莫急。”
克莱兹发出低沉的笑声,替伊娜莎回答道,“勇者大人只是用了一点点……嗯,‘小手段’,毕竟在外行走,她的真实种族信息是需要适当保密的。”
伊娜莎也笑眯眯地接口,跳过了这个话题:
“克莱兹长老,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启程吧。再耽搁下去,等深渊的援军真的赶到,麻烦就大了。”
“哼!两个狼狈为奸、故弄玄虚的家伙!都该死!”埃莉诺嘟起粉嫩的小嘴,低声骂道,却也知道无力改变什么。
伊娜莎不再多言,抱着埃莉诺,那双修长有力的腿只是微微弯曲,随即轻盈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克莱兹宽阔如平台的龙背上。
克莱兹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庞大的双翼猛地一扇,激起狂暴的气流。下方地面上,那些阵亡的深渊护卫军的尸体,竟被这阵余风狠狠刮飞出去几十米,连草皮都被掀秃了一片,露出下面漆黑的泥土。
克莱兹的飞行速度极快,浑身坚硬的鳞甲撕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不到一刻钟,他们便已飞越了深渊的边境线。埃莉诺向下望去,只见边境线上原本应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此刻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她心里刚冒出这个嘲讽的念头,随即便意识到,这恐怕是伊娜莎或者龙族长老提前清理了道路。
与阴森荒凉的深渊接壤的,是岩龙一族驻守的边疆。而露希芬恩之巅,传说中被五大龙族的核心领地环绕守护。
也就是说,只要飞过岩龙族的领空,便算是正式进入了露希芬恩的势力范围。
很快,脚下的大地景色开始变化。贫瘠的黑色岩石被绵延起伏的苍翠山脉所取代。
而在群山的环抱之中,一座异常雄伟、高耸入云的山峰赫然矗立,峰顶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在明媚的阳光下,仿佛通体由白金铸成,圣洁得不容亵渎。整座山峰如同仙境。
山巅之上,隐约可见一片巍峨壮丽的宫殿群,在云蒸霞蔚中若隐若现,与深渊的压抑黑暗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美得如同梦幻。
埃莉诺被眼前的人间仙境彻底镇住了,璨金色的双眸不自觉地睁大,闪烁着惊艳的光芒。那神情,像极了从未见过世面的乡野孩童,初次踏入传说中黄金铺地的繁华王都。
然而,下一瞬,一张笑盈盈的脸庞便凑了过来,完美地挡住了这绝美的景色,破坏了全部氛围。
“哼!你个扫兴的家伙!快给我一边去!”
埃莉诺没好气地抱怨道,伸出小手,用力推搡着伊娜莎近在咫尺的脸颊,试图把这张碍眼的脸挪开。
“看呐,殿下,那就是您的家哦!”
伊娜莎任由她推了几下,才笑着指向那座最高的山峰。随后,她将在自己怀里待了将近一刻钟的“小奶团子”轻轻放了下来。
埃莉诺的双脚刚踏上龙背坚实的鳞片,克莱兹庞大的身躯便开始缓缓下降,最终平稳地降落在宫殿群正门前巨大的平台上。
“殿下,我们到了。”
克莱兹低沉的声音响起。
待伊娜莎牵着还有些脚步发虚的埃莉诺跳下龙背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克莱兹那山峦般庞大的身躯,竟然开始迅速缩小!
暗红的鳞片褪去,转化为细腻的肌肤和布料,转眼之间,那个声音浑厚、活了几千年的巨龙长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高八尺、气质不凡、赤瞳红发、容貌极为俊美的青年男性!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简直惊得埃莉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明明声音听起来那么古老沧桑,结果化形后是个大帅哥?!那……其他三位龙王,不会也是这种风格吧?
还有那位传说中的龙皇奥里尔……不会也是…… 这一刻,希洛尔对龙族“古老威严”的刻板印象,被彻底击碎了。
克莱兹引领二人走向宫殿正门。那大门宏伟得超乎想象,显然是专门为龙族真身通行而设计,不仅规模极其宏大,风格也极尽神圣与威严。
大门径直对着气势恢宏的正殿,正殿中央,矗立着一根需要数人合抱、高耸得仿佛直通穹顶的巨柱,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步入正殿内部,几十米高的穹顶让人心生敬畏。两侧站立着两排身着华丽礼服的龙族成员,他们神色肃穆,目光却都聚焦在缓缓走入的埃莉诺身上。
而在正殿最深处,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影。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自然流露出一股如天地共主般、睥睨天下的君王气度。
毫无疑问,他便是埃莉诺生理上的父亲,永辉之主,奥里恩·索拉里斯·露希芬恩。
就在埃莉诺的目光与奥里恩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冬日里骤然照进的一缕春日阳光般温暖而亲和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按照希洛尔的意识和记忆,他本该对这个导致深渊诸多苦难的“仇敌”充满恨意。
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如同失散多年终于重聚的至亲般的熟悉感和依赖感,却让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反而产生一种想要靠近的冲动。
就像——血亲之间与生俱来的羁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