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与数字8之间只差一点。
我走进沫幽的办公室,关上门后仿佛与外界隔离了一样,几乎听不见声音。
就快到了...
我仿佛能听见商业街沸腾的人声,和脚步接近的声音。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
又过去五分钟,沫幽的电子表上,数字变为“8”。
要来了。
恰似算好时间一样,门外有了动静,像是有人在说话...
我们约好在沫幽办公室见面,因此我不敢出去,只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措施。”
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每一次做的时候,都有做保护措施。甚至套……”
原来,这是我的声音。干脆地承认我和某人发生过无数次关系的,我的声音。
要是被听到...
来不及思考,我撞开门冲出去,空旷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到底是从哪——?
在我追寻声音源头的时候,公司大门口传来脚步声。这时候来的人,只可能是安芷吧?
妈的,那声音在办公室外面!
我祈祷着不会撞上安芷,推开办公室的门冲到logo墙前,此时透过玻璃门外的微光,我看到左侧巷口有两个人影正小心翼翼地走来。
是安芷...变得好瘦...但这样的身形肯定是她!不行,现在还不能进来!
才分辨出声音方位的我绕到logo墙后,发现女厕所的门是关着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我和你之前每一次做的时候……”
里面仍在循环播放着我曾在苏汐夏面前恍惚说出的话。
妈的!苏汐夏在里面!?
只听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直接推开女厕的门,听到声音是从中间的隔间传出的,特别响亮。
我立刻关上门。
外面传来声音:
“……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这个是...明山?这……”
是安芷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我会慢慢解释,不是录音里说的那么简单!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汐夏,你在里面吧。开门啊。”
我疯狂地砸隔间的门,门扣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门从里侧锁住了。
“苏汐夏,别放了。你这个...”
眼看门始终打不开,我狠下心用力一脚踹在门上,随着“咔”的一声,门扣部分连着的木板碎成几块。
撞开门闯进去,那个女人就在眼前,坐在马桶上低着头,将发声源死死护在怀里。
“苏汐夏,我叫你停下。”我怕被安芷听到不敢大声,只能从齿缝里挤出字来,伸手钳住她的双肩。
真的是她,她回避着我的视线,双眼红得吓人,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知道这么做我会有多生气,她知道的!!
现在却一句话不说,做着这种事。
在我的全力抢夺下,她根本无法反抗,怀里的手机很快被我抢到手里。
“停止...停止在哪...说啊妈的。”我疯狂触摸屏幕,眼里流出泪水。
我知道的,连在沫幽办公室里都能听到的这个声音,一定已经传到安芷的耳中。
她一定会认出这就是我的声音。
已经完蛋了...
湿润的手机屏幕上,闪着九个点的方格,我点进去看到“输入密码”的字样,心脏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随着紧迫到顶点的神经,怒火如喷发的火山般难以遏制。
“密码,密码是什么,快说啊。你这个...”
“呜?唔唔——”
我下意识地抓住面前这个沉默的女恶魔的脖子,她发出害怕的呻吟声,可就是不愿开口。
脑中闪过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就这样往手里施加力气。
“咳!呜呜——咳...明山,我不能呼...明山...”
“说密码。你不想死吧...”
“......”
沉默降临,她原本哀求的眼神失去焦点,就这样低着头流着泪,任凭由我用力也不开口。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我会亲手把她给...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程度!?
宁愿死也要让我和安芷分开吗?
“咳...”
手掌中她的呼吸愈加微弱。
不能,不可以掐死她!清醒点...要是继续下去,我的人生就会彻底完蛋。
“妈的!”我猛然摇头,松开手。
然后干脆用力把手机砸在地上,“啪嚓——!!”,刺耳的声音响起,手机一下子四分五裂,录音也停止了播放。
“咳咳!呼——呼哈——”
除了苏汐夏的猛咳声外,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样子,安芷肯定会注意到这边...而我要怎么...
“芷芷,快走,快点。你听到了吧,多大声。万一里面藏着流氓混混,我们两个女的要怎么办?”
“快!留下这个就行了,快走!”
只听门口传来姜瑠兰的声音,接着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离。
我关上隔间门,推来厕所门口装着各种清理用品的大柜子,死死堵住隔间。用拖把卡住女厕的门框和两个柜子脚,这样苏汐夏无论有多大力气都跑不掉。
接着,我全力冲出女厕,往自动打开的玻璃门里挤过去,冲到室外。
不是这样的!
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是的!!”我叫着。
我看到阴暗的巷口,那两个开始融入人群的娇小黑影。
“安...”意识到不能喊她的名字的我追到巷口,商业街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已经看不到那两个黑影的存在。
“不是这样的!!我想你,我一定会再去见你的!等着,等着啊——!!”
在路人们惊诧的目光中,我拼命大吼着,这样她们肯定能听到,安芷肯定能认出我的声音。
这样...就还有机会。真的还有机会...吗?
我跪倒在早冬冰冷且潮湿的地面上,人群绕过我分成两道,缓慢流淌而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的疏忽吗?
可是又是什么时候...
脑子钝痛着,后脑像是被石块砸过,血液堆积堵塞,眩晕感让我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不断提出疑问。
……
不知道过去多久,当街灯熄灭,人群消散的时候,我总算有力气站起来。
膝盖刺痛着,传来阵阵热感。不规则的石子地面缝隙里流着我的血。
之前好像几次有人走过来关心我,可我完全没有余力回应。就这样跪坐到了深夜。
安芷她们,肯定早就离开了。
这次难得的会面,就这么结束。
我拖着步子走回公司,来到女厕隔间前面,一拳打在清洁柜上。
里头的各类挂钩与小工具互相碰撞发出噪音。
“为什么你非要这样,非要惹得我心碎才甘心吗?这下你是不是满意了,我本来打算好好和安芷说清楚,就算她不原谅这样的我,我也会接受的...可现在连坦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柜子另一边传来哭泣声,她似乎也在哭泣着,她的心是不是也在痛呢?
可惜,事到如今我已经失去了在乎她的理由。
是她亲自破坏掉的,破坏掉我内心里对她仅剩的一点感情...
“如果你不做这些事情,最开始就说清楚家里的事情,我还愿意帮你...可是你偏要用这种最最低劣的手段。又是说谎,又是威胁,让我怎么再帮你!?”
传来的抽泣声中,隐约夹杂着“喜欢”的声音。现在也不能打动我分毫。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我会和你家里打电话...”
“呜呜——明山,不要...我不要嫁人...”
在她的恳求声中,我咬紧牙关。
“既然不要,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你还有脸提什么要求吗?!说啊,苏汐夏!你说啊...”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她不停这么说着。
“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我们只会互相伤害!我们之间的空间越来越小,到最后都会闷死,就像现在一样!还嫌我的伤口不够深吗?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从小都是这样,自以为是...”
我大声反驳着她嘴里的“喜欢”,怒骂着她的为人,将关于她的一切都否定。
“明山...我...错了。”
“我也错了,错在之前还同情你的遭遇,和你缔结那种扭曲的关系...那些现在都作废。你没有资格拒绝。”
我的心里,已经定好了她的下场。
“我会把租房合同转给你,还有一年份房租的钱也是,就当把传家宝还给你。”
边说我已经边操作手机,无视她微弱的抗议,把剩下的几乎全部余额都转到她的卡上。
虽然还差一点钱,但也差不了太多。
“联系方式我会全部拉黑,今晚我就会搬走,公司这里我也会说清楚情况,争取调到其他地方去。至于接下来你的打算,那是你的事情。你不会再找得到我了。我们,再也不见...”
凭她的资质,要想留在城里或许不难,但这不关我的事。
我会联系肖季,拜托他把苏汐夏送回“家”,暂时把她反锁在家,直到我做好离开的准备。
至于公司这边,虽然可惜...但也只好和沫幽说清楚情况,拜托她通融了。
我无视她愈加歇斯底里的哀求与告白,压下对她的最后一点感情,往办公室走去。
必须要锁门才行。
而当我拉动门把手想关上门的时候,掌心传来痛感。
我打开手电,发现锁孔里竟塞着一张很小的纸,拿起来后,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桌上。”
应该是很匆忙写下的。
我连忙走进办公室,看到我的工位上什么都没有后,又拐进沫幽的办公室。
打开灯,她的办公桌上果然放着什么...
那是,一封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