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并没有像普通的信纸那样随风飘荡，而是像一只喝醉了的蜜蜂，发出“嗡嗡”的震颤声，在前面带路带得飞起。

它在乱风中左突右闪，一会儿钻进灌木丛，一会儿又猛地拉升去追逐云雀。

“等等！别跑那么快！”

小塞莲娜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手里还抱着那本厚重的魔法书。虽然她现在体力比在海里时好多了，但这只纸飞机的速度显然超出了“步行”的范畴。

“它太兴奋了。”克洛伊脚尖离地三寸，优雅地飘在半空。她手里的钢笔手杖轻轻转动，给塞莲娜施加了一个风魔法。

“因为它吸了太多蜜蜂的声音。”瑞戴尔的身影在前方时隐时现。她踩着草尖奔跑，红色的斗篷在身后拉出一道流火般的残影，轻松地跟在那只狂躁的纸飞机后面。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田野。

金黄色的麦浪一直铺展到视线尽头，中间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野花海。矢车菊的蓝、虞美人的红，还有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泼洒在金色的画布上。

阳光好得有些过分。

“还要追多久？”瑞戴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她的眼神里透着久违的轻快。

“快了。”克洛伊看了一眼那只纸飞机。它的光芒正在变淡，嗡嗡声也变得有气无力，“它饿了。”

“信还会饿？”塞莲娜终于追了上来，在轻身术的加持下，她觉得自己像只兔子。

“当然。它现在只是个半成品。”克洛伊伸出手，那只纸飞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她的指尖盘旋了两圈，乖巧地停了下来。

原本洁白的信纸现在变得有些透明，边缘微微卷曲。

“‘声音’只是导航。”克洛伊用手指轻轻抚平信纸的折痕，语气温柔。

“想要让它把‘思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带到远方，它还需要一点‘燃料’。”

“燃料？”瑞戴尔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那张纸。

“也就是魔法触媒。”克洛伊解释道，她指了指周围这片绚烂的花海。

“我们需要把新鲜的花香封存进去，还需要一点……鳞粉。”克洛伊眨了眨眼。

瑞戴尔挑了挑眉毛：“你确定？这听起来像是老巫婆煮汤的配方。”

克洛伊那身星辰编织者的法袍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

“没有什么比蝴蝶的鳞粉更能代表‘传递’和‘梦幻’了。”

“行吧。”瑞戴尔耸耸肩，她解下背上的长弓，目光扫视着花海。

“抓蝴蝶？这我在行。”

“要活的，不能伤到翅膀。”克洛伊补充道，“我们要的是粉，不是标本。”

瑞戴尔的手僵了一下，默默地把弓放了回去。

“而且，”克洛伊坏心眼地补充。

“普通的蝴蝶不行。我们需要那种‘闪光凤蝶’，只有它们翅膀上的鳞粉带有空间折射属性，能让信件穿过魔法迷雾。”

三个人猫着腰，潜伏在麦田与花海的交界处

风吹过麦浪，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花蜜甜香的味道，浓郁得让人有些微醺。

“那里！”塞莲娜压低声音，指向一朵巨大的向日葵。

一只巴掌大小的蝴蝶正停在花盘上。它的翅膀是深邃的蓝紫色，每一次扇动，都会洒下一点点细碎的荧光。

“我来。”瑞戴尔屏住呼吸。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慢慢靠近，伸出手，指尖距离那只蝴蝶只有几厘米。

突然，那只蝴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翅膀猛地一扇。

“呼——”

它飞了。打着旋儿往瑞戴尔的鼻子上撞。

“阿嚏！”

瑞戴尔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这一声巨响，方圆十米内的蝴蝶全部炸了锅，五颜六色的翅膀像烟花一样升空，瞬间跑了个精光。

“……”

瑞戴尔揉了揉发红的鼻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两位同伴：“它先动手的。”

克洛伊忍着笑，走过去帮她把沾在头发上的一片花瓣摘下来：“这些小家伙很敏感。”

“那怎么办？”塞莲娜有些沮丧地看着空荡荡的花盘。

“用魔法？”瑞戴尔提议，“比如个定身术什么的。”

“不行，魔力会破坏鳞粉的活性。我们需要吸引它们自己过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塞莲娜身上。

小塞莲娜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人鱼的歌声能平息风暴，吸引几只蝴蝶应该不在话下吧？”克洛伊鼓励地摸了摸她的头。

“试着唱一首……温柔一点的，像花开一样的歌。”

塞莲娜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看着克洛伊信任的眼神，又看了看瑞戴尔鼓励的表情，点了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轻柔的哼唱声从她喉咙里流淌出来。

像山涧里的溪流，像清晨的第一缕风。随着歌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湿润起来，原本躁动的热气渐渐平息。

远处的草丛里，开始有点点的亮光浮现。

一只，两只，三只……

那些蓝紫色的闪光凤蝶，像是听到了召唤的精灵，摇摇晃晃地从藏身处飞了出来，朝着塞莲娜的方向聚拢。

“好厉害……”瑞戴尔看得呆住了。

塞莲娜沉浸在那个旋律里，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海里。她下意识地加强了一点魔力的输出，想要让更多的“水母”过来。

“等等，塞莲娜，那个音调太——”

太低沉了。

原本轻灵的歌声，突然转入了一个低回婉转的频段，带着一种古老的、如同深海般的共鸣。

下一秒。

原本晴朗的天空仿佛暗了一下。

并没有云遮住太阳，而是从四面八方的树林里、草丛深处，飞出了一片灰压压的蛾子。

翼展足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浑身长满灰褐色绒毛、眼睛闪着红光的巨型皇蛾。

它们显然比蝴蝶更喜欢这个低沉的调子，一个个像轰炸机一样，带着沉重的“扑棱扑棱”声，铺天盖地地朝着塞莲娜冲了过来。

“哇啊啊啊啊！”

塞莲娜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梦幻的蝴蝶，而是一张放大的、毛茸茸的虫脸，吓得歌声直接变成了尖叫。

“别怕！”

瑞戴尔反应最快。她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一把扯下身后的斗篷。

红色的斗篷在空中展开，将塞莲娜整个人罩在下面。瑞戴尔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却没有刺下去，而是用刀背精准地拍飞了两只试图钻进斗篷的大扑棱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