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提亚的提议落下，却是在卡茜娅心中的情绪激起汹涌浪波。
她低下头，银发垂落遮住侧脸，血眸死死盯着自己那双苍白，无力的腿。
房间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窗外，唯一的月光不知何时已被乌云吞噬，整个房间陷入更深的黑暗，只有两人血眸的微光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复仇。
这个她从未放弃的念头，此刻如藤蔓般疯狂滋长。
克拉尔的脸，还有那些被践踏的日日夜夜……所有屈辱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
乌提亚安静地站在窗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这很难抉择吗？”乌提亚轻佻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诱惑，如同恶魔的低语。
“想想吧卡茜娅，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重新夺回你的力量，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为什么要犹豫呢？你可是卡茜娅·绯罗妮娅啊……傲慢强大，蔑视一切的女王。”
“曾经的你，可是连屠戮一座城市都面不改色呢。”她缓步走近，血眸中闪烁着残忍的回忆。
“北方的人类领地，还有南方的联合势力……你只是因为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屠尽了近百万的人类，那些人临死前的哀嚎，现在还在某些角落回荡，那场「大清洗」，我可至今记忆犹新。”
她停在床边，俯视着卡茜雅。
“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无法被「牺牲」的东西吧，是吧，卡茜娅？”
乌提亚的低语在黑暗中层层回荡，带着毛骨悚然的恶意与低沉。
终于，卡茜娅缓缓抬起头，血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为什么，要帮我？我可不认为你会好心地希望我能恢复力量。”她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
乌提亚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歪着头，问了一句。
“这很重要吗？”
“回答我……”
“……”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乌提亚的笑容缓缓褪去，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近乎狰狞的表情，血眸中燃烧着令人胆寒的憎恨。
“因为...”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诅咒般压抑。
“我憎恨克拉尔……”
“我要把她从那个王座上拖下去，要让她尝遍我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她的声音藏着切实的憎恨。
“那些被她当做宠爱的折磨，那些被她称为游戏的凌辱，我要百倍千倍地还给她。”
“我恨她，卡茜娅，比你要更加憎恨她！更希望她的灵魂和傲慢化作飞灰！”
“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
——————
狭小的房间，烛火微弱的摇曳着，在妮娅和希尔薇凝重的面孔上投下光影。
屋里，那些孩子们正沉沉地睡着，只有琳拉，像是小猫般乖巧地坐在希尔薇的怀中，或者说，在她的怀中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抱着。
妮娅刻意放低声音不去打扰孩子们的熟睡，可语气中盛满了深深的担忧。
“小希，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那么久都没看到你。”
希尔薇沉默片刻，随意地回道。
“不小心犯了个错，被女王……关禁闭了几天。”
“只是关禁闭吗？”妮娅担心地追问道。
希尔薇点点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骗人！”这时，怀中的琳拉忽然喊了出来。
“希尔薇姐姐骗人！明明姐姐的脖子以前从来没有咬痕的！今天却又那么大一对！一定是那个坏女人干的！”
小女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其他那些熟睡的孩子似是被打扰到了，蹙起眉，翻了个身，嗓子里发出一串微弱的呻吟，便又继续沉沉地睡着。
希尔薇下意识地抬手想遮挡，却被琳拉的小手轻轻拉住，她那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疼吗……？”
这个简单的询问让希尔薇的顿时一怔，她将琳拉紧紧搂进怀里，把脸埋在孩子柔软的发间。
“不疼的……早就不疼了。”
妮娅默默伸出手，心疼地想要去触碰，可顿了一下，还是悻悻地收了回去。
“小希……如果有什么难过的，痛苦的事情，尽管和我们说，不要一直藏着掖着，
妮娅的声音温柔，又带着童心地颤抖。
“你总是这样，习惯性地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戴着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具，对我们笑，对我们温柔，把所有痛苦都自己扛着。”
她轻轻握住希尔薇的手。
“可是小希，这里没有女王，没有血族，只有我们，你可以哭的，可以生气的，可以不用总是那么坚强的。”
她轻声说着，十指想要自然地交拢在一起，可希尔薇还是主动收回了手。
她只是轻声应道。
“我尽量。”
“……”
妮娅的手停滞在了空中，她的指尖微微蜷缩，最后，无声地落回了膝盖。
摇曳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上一片阴影，遮住了眼眸里转瞬即逝的失落。
「还是不行啊……」
她在心里轻轻叹息。
「明明都已经鼓起勇气了……」
可那道看不见的墙，依然横亘在她们之间。
妮娅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粗糙的布料，感受着掌心里残留的，属于希尔薇手腕的微凉触感。
「她总是这样……温柔地推开所有人。」
诡异而尴尬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她急忙转移话题地问道。
“最近，外面的血族执行者越来越多了，听说是因为……是因为外界有人类进来了，这是真的吗？”
“是……听说是为了从血族的手中夺回什么东西。”希尔薇如实回答着，伸出手臂，将怀里那个软软的身子抱住，脸上神情也不自觉柔软了几分。
“夺回……东西……”妮娅徐声重复着，语气透着失望。
“不是...不是为了驱赶血族，解放这里的血畜吗？”
希尔薇无奈地摇摇头。
“想什么呢，血族的女王可是在这儿，几个人类再强也不可能打得过女王。”
而且，光是斯尔加，乌提亚这些「贵族」血族的存在，就已经强大到难以对抗，解放这里？
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熬到明天吧……
妮娅听后，眼睑不自觉下垂，两只手无意识地掰弄着。
她轻声说着。
“你说……如果能够遇到了那些人类，我向他们恳求，他们能够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回到人类的社会吗……”
希尔薇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向满面希冀，却又犹豫无比的妮娅。
“妮娅，千万不要干蠢事。”她平静地说道，抱紧了怀里的琳拉。
“就算真的遇到了那些人类，你凭什么相信他们会帮我们？我们只是血畜，对他们来说……可能甚至连同胞都算不上。”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妮娅的声音低落。
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银月，希尔薇叹了一声，她废了好大劲把粘在身上的琳拉抱下来，随即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女王又要责罚我了……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
「咚咚咚...」
话还没说完。
屋外的房门，被敲响了……
希尔薇的声音顿时停住了，眼神困惑地看向妮娅，后者投来一个不安，且同样困惑地眼神，压低声音说道。
“孩子们这时候都在睡觉……除了小希，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了。”
「咚...咚...咚...」
房门再次敲响，比先前更重了些，像是在催促着她们。
妮娅咽了一口唾沫。
“我去开...”
她连忙站起来却被希尔薇按了回去。
“看好琳拉和孩子们，我去。”她平静地说道。
“等等，小希...”
随即，还未等妮娅同意，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了上去。
「咚咚咚...」
希尔薇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当看清门外那道身影时，她的表情从惊异，到困惑，最后，所有表情都收敛起来，恢复了那副温柔而疏离的面具。
只是这一次，那双翠色眼眸深处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沉和警惕。
“乌提亚大人。”希尔薇微微低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您怎么会在这里？”
乌提亚，那个令她讨厌至极的女人正站在门外，月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她血眸微眯，上下打量着希尔薇，嘴角仍带着那抹意味深长的，令人不适的诡异微笑。
“怎么？不欢迎姐姐？哼哼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