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墨琬，忽视了伊瑟琳与往日人设稍有差异的表现，她的双手向上，勾着伊瑟琳的肩膀，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将伊瑟琳视作唯一的安慰。

最后。

墨琬止住了眼泪。

她松开了伊瑟琳的拥抱，往后挪了一步。

伊瑟琳双手捧着墨琬的脸庞，关心地问道。

“还没吃晚饭吗？”

墨琬摇了摇头。

“回来见不到你，没心情吃。现在...更加没心情吃了。”

“好吧，我们回房间吧。”

伊瑟琳牵着墨琬的手，将她带到房间，把她推到床上坐着。

“先好好休息。”

墨琬抓住伊瑟琳的手臂。

“你会陪着我吗？瑟琳姐姐。”

“嗯，今晚，我留下来。”

“我...我收拾一下客房吧。”

“你在这里缓一会儿，我去收拾。”伊瑟琳抬起另一只手，温柔地擦拭着墨琬眼角未干的泪痕，“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墨琬点了点头。

伊瑟琳这才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不久后，伊瑟琳端着一个餐盘回到房间，在墨琬惊讶的目光下，伊瑟琳柔声劝道。

“今天执行任务也消耗了不少魔力，最好还是补充一下能量。”

墨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伊瑟琳递来的餐盘。

上面是伊瑟琳热好的面包和肉干，还有潦草煮熟的炖菜。

看起来伊瑟琳并不擅长做家务。

不，她应该是会做的，只是太久没有做饭了。

墨琬慢慢将食物送进嘴里。

“那个魔物，是不是还活着？”

“嗯。”

“可以告诉我那个魔物的地点吗？我想帮罗莎报仇。”

“那个魔物很强大，但现在你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意气用事会将你推向危险的深渊。”

“......”

“抱歉，墨琬，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想失去你，请你原谅我对你的阻拦。”

伊瑟琳的解释又让墨琬满腔的复仇欲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今夜如此自责的伊瑟琳，又让墨琬不好再向伊瑟琳要求更多。

情感上她还是有些许责怪伊瑟琳不让她去报仇，可理智上她也能理解伊瑟琳对她的担忧。

墨琬慢吞吞地吃完了晚餐。

伊瑟琳摸了摸她的头，拿着餐盘离开了。

墨琬垂下头。

她不禁思考着伊瑟琳今晚的过分卑微，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主动包揽错误，与往日印象中的伊瑟琳差别太大了。

伊瑟琳...凭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伊瑟琳她可是圣女。

骑士因为执行清剿魔物的任务而牺牲这种事并不意外，圣女不必为此感到自责。

甚至可以说，伊瑟琳已经见惯了才对。

那么，她之所以像是今夜这般不似往常，并不是因为罗莎的牺牲，而是...因为我...

墨琬抱紧双膝。

因为伊瑟琳在意我。

她在意我，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在意。

墨琬深吸了一口气。

她摇了摇头，抛开脑海里的那些负面想法，不是伊瑟琳的错，也不是她的错。

但她一定要为罗莎报仇。

她要想办法，借着伊瑟琳给她的偏爱，问出害死罗莎他们的魔物究竟在哪里。

墨琬离开房间。

她发现伊瑟琳并没有收拾客房，而是在浴室里用魔法给她加热洗澡水。

“瑟琳姐姐，你还是要回去吗？”

“不，我陪你，我哪里都不去，今晚我就在你房间陪你，快沐浴吧。”

伊瑟琳走到墨琬身边，伸出手，抚上了墨琬的肩膀，再到锁骨，解开墨琬的上衣。

墨琬呆住了。

她一个魔族哪有这种待遇？

伊瑟琳堂堂圣女，竟然像一个女仆一样照顾她。

伊瑟琳的手指摸过她的后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难以自已地起了些反应。

她慌忙推开伊瑟琳的手。

“瑟琳姐姐，我自己来就行了。”

“嗯。”

伊瑟琳点了点头，她瞥了一眼墨琬的胸口，视线又转到了别处。

“我在房间里等你。”

墨琬心底浮现出一丝丝怪异的感觉。

以往伊瑟琳绝对不会用这种...带着欲望的目光打量她的身体的，可墨琬给伊瑟琳看到果体的时间，已经追溯到一个月前了。

这一月来，伊瑟琳内心对她的态度，到底发生了多少转变？

墨琬咬了咬下唇。

她脱光衣服泡进浴桶里。

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可以想着这些？

墨琬马马虎虎地洗了澡。

回到房间里时，伊瑟琳还在，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她悬着的心悄悄放松了下来。

可若是让伊瑟琳留下来陪她，她又怎能和伊瑟琳睡在同一张床上。

“瑟琳姐姐，我睡地板吧，你睡床上。”

“不可以，你睡，我陪着你。”

“那你呢？”

“我现在无心睡眠，我在忏悔我的罪过。”

墨琬的心揪了一下。

她好像误会伊瑟琳了，伊瑟琳似乎真的在为罗莎的牺牲感到抱歉。

墨琬在床上坐了下来。

她伸手抓住了伊瑟琳的手。

思索良久，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只想着该怎样才能让伊瑟琳告诉她，杀死罗莎的魔物究竟在哪里。

可伊瑟琳一定不会同意的。

两人一直僵持到了深夜，最终还是墨琬熬不过伊瑟琳，在伊瑟琳的要求下躺了下来。

伊瑟琳牵着墨琬的手，努力让墨琬安心下来。

或许墨琬真的累了。

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她就浅浅睡了过去。

房间内熄了灯，伊瑟琳的白发也一同被埋没在沉厚的夜色里。

细碎的雨点敲击着窗户，好似此刻墨琬纷乱复杂心境映照。

伊瑟琳的双眸紧紧盯着墨琬的脸颊，纵使伸手不见五指，伊瑟琳的视线也可以在黑暗中描绘出墨琬脸颊的轮廓。

墨琬眉头紧锁，手指紧紧扣着伊瑟琳的手掌，掌心渗出冷汗。

她在做噩梦。

麻烦而又可怜的女孩。

伊瑟琳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墨琬的额头。

可墨琬并没有因此而冷静几分。

伊瑟琳第一次产生了些许挫败感。

虽然她早有料到，墨琬会需要一些时间去抚平伤痛，可看到墨琬对他人表露出如此之深的在意，她内心还是迎来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情绪。

她是心甘情愿照顾墨琬的。

因为，她乐于看到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按照预期中执行。

然而，她今夜，竟然产生了墨琬真是个麻烦的女孩的想法。

为什么这么在意罗莎呢？她对墨琬的好，难道不足以让墨琬减轻几分因为罗莎牺牲而产生的悲痛吗？

为什么，她握着墨琬的手，亲吻墨琬的额头，墨琬还会做噩梦呢？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眼前的紫发少女的情感有多深沉而炽烈，远不像表面看起来内敛淡漠。

不过，经过一番沉思，伊瑟琳还是将内心的不满消化了下去。

她在夜里微微笑了笑。

这意味着墨琬对她抱有同样的深沉感情，不是吗？

伊瑟琳想象着如果自己也像罗莎那样死去，墨琬一定会万念俱灰。

当然，她不可能那么做，她还要成为墨琬唯一的救赎呢，她也不需要用那种方法去证明自己在墨琬心中的地位。

因为，从今以后，墨琬的人生全都属于她了。

天亮了。

墨琬睁开疲倦的眼眸，昨晚她的脑海一直在反复播放着罗莎牺牲的画面，她一直处于浅睡的状态。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伊瑟琳。

伊瑟琳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她那赤红的双瞳里，并未出现一丝一毫的倦怠。

夜雨已然停歇。

微蒙蒙的晨曦亮光从窗户洒下，铺盖在伊瑟琳身上，在她的银白发丝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伊瑟琳就这么坐在凳子上陪了她一整晚。

“早安。”

伊瑟琳弯着腰，吻了吻墨琬的额头。

“早，瑟琳姐姐...”

而后，伊瑟琳捧起墨琬的手，她们的手牵连了整整八个小时。

她又在墨琬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你放心，所有伤害你的事物，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墨琬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伊瑟琳，思索着伊瑟琳言语的含义。

“如果你打算重新抬起头面对未来，吃过早饭后，来教堂找我。”

伊瑟琳轻轻地把墨琬的手安置回被窝里。

她缓缓起身，掀起一阵轻柔的香风，身影逐步消失在了房门口。

墨琬也慢悠悠地起床。

她一直在想着伊瑟琳刚刚对她说的话，难道她的意思是，愿意让我去报仇？

想到这一点。

墨琬匆忙吞咽了几口面包，把自己的容貌打理得体后。

她跑去教堂。

但教堂门口的修女拦住了墨琬，她礼貌地对墨琬说道。

“圣女大人已经离开教堂了哦。”

“可是，她、她...”

她说了让我去教堂找她。

墨琬不知道是否该把这个约定告诉眼前的修女。

“圣女大人说，如果有一位紫发女孩过来，就告诉她，她两天后回来，在此期间，希望她能够耐心等待。”

“那圣女大人去了哪里？”

“圣女大人并未告知。”

墨琬很快就猜出来了伊瑟琳是去干什么了。

伊瑟琳去帮她给罗莎报仇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情绪，在为伊瑟琳对她的在乎而感动，也在为不能亲手帮罗莎报仇而感到遗憾。

可是，她也不能强求太多。

伊瑟琳为了她，已经违背了圣女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