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她没再见到伊瑟琳。

家门紧闭，窗户内也没见到亮着灯光。

虽说天还未彻底黑下来，此刻大概是晚上六点的夏夜时分，但以往哪怕是墨琬下午回来，她都能看到伊瑟琳在家里等待她。

伊瑟琳就像是算准了她每次执行任务需要多少时间那般，她总是能够在墨琬需要见到她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墨琬面前。

唯独这一次，伊瑟琳不在。

墨琬推开家门，看着屋内空荡荡黑漆漆的寂静。

她的心，像是被铁锤狠狠地猛击了一下。

是...有事在忙，实在没时间见自己了吗？

墨琬在脑海里为伊瑟琳找着借口。

可一想到这些天来她们不断加深的关系，她以为她和伊瑟琳的关系虽然不至于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但她认为她们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她觉得伊瑟琳也看出来了她对伊瑟琳有多依赖。

墨琬已经把真心交给了伊瑟琳，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包括日常里用眼神对伊瑟琳传达爱意。

只是她一直没把心中的倾慕说出口而已。

她认为伊瑟琳一直以来应该都明白才对，只是不接受她，也不拒绝她而已。

或许是突发事件呢？

墨琬又想到，事情来得太突然，伊瑟琳又不好让其他通知自己她今天来不了了。

毕竟伊瑟琳和她的交流都是在私底下的交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住在哪里，包括她最好的朋友罗莎。

嗯...每天都过来送食物的快递员，应该不算吧？

墨琬用魔法点亮了家里的灯光。

坐在餐桌旁，敞开着大门，幽幽地望向屋外。

她应该会来的吧？

就算有事，但为了我的心情考虑，她一定会来的吧？

毕竟瑟琳姐姐是一眼就能洞穿我内心所有想法的人啊，毕竟，我也是瑟琳姐姐的家人，我也是她的精神寄托。

煎熬地等待着。

墨琬甚至都忘了去准备自己的晚餐。

她执拗的等待着证明着她对伊瑟琳的信任，可焦虑的心境又将往日伊瑟琳对她的情感模糊的回应勾起，看不清的前路让她又有些难过和迷茫。

直到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阴柔的雨丝染上屋内投出的灯光，泛着惨白的边线。

墨琬更绝望了。

下雨天。

伊瑟琳还会再来吗？

细小的雨滴落在无声的夜里，又仿佛万钧雷霆在墨琬的耳畔轰鸣，空灵的寂静将她的感知无限放大。

直到...那一抹银白色如同破晓的朝阳，撕开了单调的夜幕，身穿白裙的她缓步而至，朦胧的雨雾缭绕在她身边，美得像是降落人间的天使，不染凡世的俗尘。

“瑟琳姐姐！”

墨琬站立起来，惊喜地跑到了伊瑟琳面前。

她注视着伊瑟琳的脸庞。

热烈的、充满了渴求的眼神。

但近距离打量着伊瑟琳后，墨琬刚刚对伊瑟琳的完美滤镜全然破碎了，今天的伊瑟琳好像有些不太一样，随意垂落的白发，神色显得有些许恍然的她，像是在外流浪的游子，落魄得如同失意的诗人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吗？瑟琳姐姐？”

墨琬将自己激动的语气收敛了一些，她伸出手，轻轻地勾起伊瑟琳的手臂。

“你会原谅我吗？”

伊瑟琳凝眸注视着墨琬。

她赤红的双瞳里充满了深邃。

“原谅？当然会原谅，不论瑟琳姐姐经历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一定原谅，欺骗我也好，背叛我也好，或者，得到教皇的指示，要将我处死也好，我都会原谅瑟琳姐姐。”

墨琬已经被伊瑟琳迷昏了头脑。

她把所有想象中伊瑟琳可能会遭遇的事都说了一遍，她发现她还是爱伊瑟琳爱得无可救药，爱得病入膏肓。

“是我的错。”

伊瑟琳半合着眼眸，面色苍白。

“我不该让罗莎他们执行那个高难度的任务，我不该...放任王族创造那些污秽之物。”

“诶？”

墨琬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是关于罗莎的事。

“白天，我收到了苍晶石队伍里的牧师传达的报告，除了幸存者之外的其他人，他们...没能活着回来。”

“......”

墨琬的大脑颤抖着。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的状态。

伊瑟琳关上了门，扶着她的肩膀。

“对不起，墨琬，如果我当初给你颁发骑士的勋章，让你和罗莎他们继续一起行动，或许就不会有今天了。”

墨琬抬起眼眸，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

她试图从伊瑟琳脸上找到一丝戏谑，她希望这个向来不会开玩笑的女人是在跟她恶作剧。

可伊瑟琳认真，又带着愧疚的神情无疑是这件残酷事实的铁证。

“对不起，墨琬，今天一整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直到天空下起了雨，我好像能听到罗莎他们的灵魂在哭泣，作为圣女，我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

“没、没关系的，罗莎他们，不会怪你的，我、我也没有资格替罗莎他们怪你，当他们选择踏上这条道路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墨琬麻木地说着公式化的发言。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面对伊瑟琳。

各种各样的情绪糅杂起来，嘭的一声在她心中爆炸，将她震得魂不守舍，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对不起，墨琬，或许是我错了，我不该将这件事隐瞒下去，我想，是时候把真相告诉克罗尔了。”

“不是的，瑟琳姐姐，不是的...谁都没有错，你没有错，克罗尔也没有错，我也没有错，罗莎没有错。”

“那是谁的错呢？”

“错的，是...神明，神明辜负了祂的信徒。”

“墨琬，对不起。”

“瑟琳姐姐，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难道你不觉得这是神明的错吗？如果神明真的有在庇佑着祂的信徒，那为什么罗莎他们会牺牲呢？还是说，你觉得罗莎他们的心不够诚？”

“我不觉得...”

“所以，错的都是神明好了，你没有错。你没错，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伊瑟琳将墨琬拥入怀里。

她知道现在墨琬的大脑已经陷入了混乱的状态，她能做的，只有满含着歉意拥抱着墨琬。

她抚摸着墨琬的后脑勺，轻轻地将墨琬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处。

她感受到了怀中少女剧烈的颤抖。

身体在不停地欺负抽搐着。

少女在哭泣。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所以一直假装着理智说着释怀的言语。

但人的情绪又怎会轻易能够控制得住呢？

在最爱的人的怀里，放声地痛哭一场就好了。

伊瑟琳的下巴抵着墨琬的额头，任由墨琬的泪水打湿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