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声清脆的枪响,虽然隔着厚重的石墙,依然让正在看地图的瓦列里上校眼皮一跳。
“怎么回事?哪来的枪声?”
没过多久,勤务兵跑进来,立正敬礼:
“报告上校!枪声来自C区,是……是七皇女殿下,据哨兵回报,殿下嫌外面的乌鸦太吵,强行命令狙击手卡特琳娜开枪驱赶,听说卡特琳娜一开始不敢执行,是殿下用皇族身份担保,甚至以抗命为由施压,她才……”
“驱赶乌鸦?”
瓦列里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摇了摇头:
“这家伙……居然拿皇族身份压人去打鸟?”
“不过……只要没打到人,随她去吧。”
瓦列里靠在椅背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手指间来回摩挲着,眼神飘向窗外:
“至少,那孩子终于又能摸到实弹了,哪怕只是打一只鸟……”
勤务兵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
“格赫罗斯少校在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带人赶去现场查看了,说是要确认安全,以免有其他意外。”
“嗯,我知道了。”
瓦列里摆了摆手,示意勤务兵退下。
其实,对于所谓的“死神诅咒”,瓦列里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作为一个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他见过太多的生死,也见过太多的巧合,那些关于卡特琳娜克死队友的传言,在他看来不过是弱者为了掩饰无能而编造的遮羞布,是恐惧滋生出的荒唐借口。
在他眼里,卡特琳娜根本不是什么灾星,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那种对风速的感知、那种在极端环境下的冷静,是哪怕训练十年都未必能练出来的天赋。
如果是在正常的部队,这样的苗子早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哪怕是用子弹喂,也要喂出一个王牌狙击手来。
可是,瓦列里不能。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他的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至今还锁着一封密函,那是一道绕过了军部、直接从皇宫深处下达的死命令。
信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语,却比凛冬堡的风雪还要刺骨:
“关于‘不祥之人’,不许过问,不许帮助。
虽然瓦列里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孩到底哪里得罪了那位身居高位的皇室成员,但他很清楚这道命令的分量,那是来自皇权的直接碾压,是要将这个天才彻底毁掉的意志。
瓦列里能做的极限,就是顶着压力保住她的军籍,给她一口饭吃,不让她真的被赶进风雪里冻死。
这种看着天才在眼前一点点枯萎,烂掉,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的痛苦,每天都在折磨着这位老上校的良心。
“可惜啊,我也想帮她一把……”
那支没点燃的烟,在瓦列里指间被捏变了形。
……
半小时后,C区外围,枯树下。
格赫罗斯少校独自一人站在那棵枯树下,看着地上那摊血肉模糊的黑色残骸,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陷入了沉思。
“嫌吵?”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理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这种理由,也就骗骗那些没脑子的勤务兵。”
格赫罗斯从不相信表面现象,那个在面对危险临危不惧的指挥天才,绝对不是那种会因为几声鸟叫就歇斯底里的大小姐。
如果她真的那么娇气,早在看到灰鸦哨站那个破烂环境的时候就该闹着回帝都了。
“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不是为了听个响,也不是为了发泄情绪……那她开这一枪,一定有必须要开枪的理由。”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早晨?为什么偏偏是这只鸟?”
“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在那堆已经冻结的血肉和羽毛中仔细翻找起来。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殿下是在用这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
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坚硬的异物。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金属制管,藏在鸟腿部厚厚的绒毛之下,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那是骨头的一部分。
里面的纸条已经被爆炸的高温和鲜血损毁殆尽,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碎片。
格赫罗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残片。
即使大部分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但在残存的一角,依稀可以辨认出两个触目惊心的字:
……渡鸦……
“嘶——”
格赫罗斯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普通的乌鸦?
这是那只名为“渡鸦”的幽灵,那个让帝国情报部门头疼了数年的神秘间谍所放出的信使!
而皇女殿下……
她竟然在刚到的第一个早晨,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用这种看似任性胡闹的方式,精准地截杀了这个信使?
“这怎么可能……”
格赫罗斯抬头望向远处那栋灰色的C区宿舍楼,目光穿过风雪,仿佛看到了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他的喉咙发干,心中满是震撼与敬畏。
殿下根本不是在胡闹。她早就看穿了这一切!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警告我们——老鼠,已经进来了。
格赫罗斯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那枚残片贴身收好,或许能根据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到“渡鸦”的同伙。
“看来,殿下的目的,与我的任务是一致的,都是要查清卡特琳娜所谓诅咒的真相。”
这一刻,格赫罗斯在心中单方面与维奥莱塔达成了某种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