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弗朗西斯的咆哮随着距离迅速衰减,被午后街道上暖洋洋的风吹散。

卡莲脚步轻快,几乎要跳起来,把老爹的怒吼和那支故意改造得会炸膛的训练用枪统统抛在脑后。

阳光透过街道两旁高高低低的房屋间隙,洒在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空气里混合着马匹、尘土、不远处市场飘来的蔬果和生肉气味,还有一种独属于这个时代、无法完全驱散的淡淡霉腐。

她深吸一口这算不上清新的空气,感受着胸腔里属于“卡莲·卡斯兰娜”的心脏强健有力地跳动。

“自由的味道!”小声欢呼,扯了扯身上为了方便行动而改短的裙摆——这举动让路过的两位裹着头巾的妇人侧目,小声嘀咕着“卡斯兰娜家的小姐”。

卡莲浑不在意,甚至冲她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换来更惊诧的注目礼。

当男孩子当了二十多年,一朝变成这个天命组织里鼎鼎大名的卡斯兰娜家族继承人,还是个白毛蓝眼的美少女,最初的混乱简直难以言表。

好在,混乱之后是庆幸——至少不是死在实验室或者战场的无名之辈,而且这辈子家世显赫,武力值潜力惊人。

至于原剧情里那为爱……或者说为理想献身的结局?卡莲打了个寒颤,用力摇头,束在脑后的马尾跟着甩动,绝不。

责任?见鬼去吧,家主?谁爱当谁当,崩坏兽?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她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里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异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沉睡着一样东西——一个绝不属于前文明圣痕系统的、只属于她这个异世灵魂的“圣痕”。

可惜,研究了这么多年,至今还没找到主动、有效开发它的门路。

或许,彻底摆脱那些没完没了的礼仪课、家族历史、还有老爹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盯着她练习的枪斗术还有各种训练,换个环境,灵感就来了?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脚步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拐角停下,眼前是一间小小的房子,门板老旧,窗棂积灰,门楣上原本的招牌早已斑驳不清,只剩一个铁钩空荡荡地挂着,位置不错,离主街不远,又不会太吵。

关键是租金便宜得不可思议——前任房主是个酿酒失败亏光老本的倒霉蛋,急着脱手。

卡莲掏出藏在怀里、捂得发热的钱袋,掂了掂,里面是她多年攒下的零用、节日礼金,以及……咳,偶尔从训练场“顺”出来、改造成小玩意儿卖掉的废旧零件所得,不多,但盘下这个小店,简单收拾一下,应该够了。

“就是这儿了!”她眼睛发亮,仿佛看到了未来悠闲晒太阳、研究圣痕、顺便搞点小发明的美妙日子。

说服房主没费太多口舌,一个急着用钱,一个给钱爽快。

签下简陋契约的第二天,卡莲就撸起袖子,开始了她的“改造”。

清扫出来的灰尘几乎能把她埋了三次,擦洗地板和墙壁的水换了一桶又一桶,从漆黑浑浊到勉强能看清倒影。

老旧的木制柜台被她用砂纸一点点磨去陈年污垢,露出原本的木纹。

最大的工程是那扇临街的窗户,她亲手拆下沉重污浊的旧木板,换上了在集市淘来的、相对清透的廉价玻璃——虽然依旧有些模糊的气泡和波纹,但阳光终于能大片大片地洒进来了。

没有雇人,一方面资金紧张,另一方面,她乐在其中。

这种亲手搭建“秘密基地”的感觉,比在训练场对着木人桩挥汗如雨,或者在书房听老学究絮叨家族荣光要快乐一万倍。

汗水沿着额角滑下,沾湿了睫毛,胳膊酸疼,裙摆和围裙上到处是污渍,但她的心情却像这被逐渐擦亮的屋子一样,越来越明朗。

不过,“秘密基地”搭建好了,里面却空空荡荡,卡莲搬了把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还算结实的椅子,坐在刚刚擦洗干净、还泛着潮气的地板中央,环顾四周。

“接下来……造什么好呢”她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

中世纪的欧洲,娱乐匮乏得让人打哈欠,平民的日子围绕着生计打转,贵族们的消遣无非是狩猎、宴会、还有那些千篇一律的吟游诗歌。

至于卡斯兰娜家?日常就是训练、训练、以及更多的训练。

枪斗术、崩坏能抗性、家族责任灌输……父亲弗朗西斯那张严肃的脸几乎成了她穿越后大部分时间的背景板。

她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在这个崩坏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世界,强大的武力是生存的保障,卡斯兰娜家族守护人类的使命更是流淌在血脉里的烙印。

但知道归知道,来自另一个和平世界的灵魂,对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和那沉甸甸的、仿佛注定要压上性命的“责任”,有种本能的抗拒和……疲惫。

她想要的,是呼吸,是自由,是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既定的剧本推着走。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想过“曲线救国”。比如,给老爹找个第二春!要是家里有个温柔体贴的继母,分散一下老爹的注意力,说不定他盯着自己训练的火力就能减轻点?这个念头让她兴奋了好一阵,暗地里物色过不少人选,从端庄的贵族寡妇到飒爽的女武神同僚,变着法儿在弗朗西斯面前提起。

可惜,收效甚微,卡斯兰娜家族那“一生只认定一人”的顽固血脉,在爱情方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母亲早逝后,弗朗西斯的心似乎就跟着封闭了,对任何女性的示好或旁敲侧击都反应迟钝,甚至有点不耐烦。

卡莲的种种“说媒”举动,最后往往以父亲更严厉的训练惩罚告终,美其名曰“精力过剩就多练练”。

“唉,老爹你这块木头!”卡莲对着空屋子叹了口气,仿佛弗朗西斯就站在眼前,指望他开窍,还不如指望崩坏兽突然坐下来和平相处。

目光重新落回空旷的房子,地方不大,但收拾出来后,竟也显出几分整洁和……冷清。

一个人打理一切……想想就有点头疼,要是能有个人帮忙就好了,最好还是那种任劳任怨、聪明能干、还不用发工资的!

“这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她自嘲地笑笑。

免费劳动力?除非是奴隶——这个念头让她皱了皱眉,立刻摒弃——或者,是某种有着特殊目的的“志愿者”。

特殊目的?

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跳进脑海:奥托·阿波卡利斯。

那个在原剧情里,对“卡莲·卡斯兰娜”执着到近乎偏执,为此不惜玩弄虚数之树、掀起无数波澜的未来主教。

“如果……能把他拉来‘帮忙’呢?”卡莲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逗乐了,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让他来给自己打白工?听上去就很有趣,利用他给自己当免费劳动力、打下手。

至于为什么不找自家人,那当然是自己那老爹不愿意帮忙,想让自己好好训练,不要玩物丧志。

如果担心奥托会不会因此喜欢上自己?

卡莲挑了挑眉,一种属于穿越者、知晓“剧情”的微妙优越感混杂着对自己现状的清醒认知,让她心情复杂。

拜托,我都穿越了,顶着卡莲·卡斯兰娜的壳子,怎么说也算是个“主角”或者重要角色吧?就算最后,历史的惯性或者别的什么因素,导致奥托还是像原剧情那样产生了执念,又怎么样呢?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街道上偶尔走过的行人。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蓝色的眼眸里映着窗格的影子。

“真到了那一步……”她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拂过胸口,那里仿佛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现在的我,可未必是原来那个会心软、会天真、会一头撞进命运陷阱的卡莲了。”

“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她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窗边,心里那点因为想到奥托而升起的微妙忌惮,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好奇和挑战欲压了下去。

不过,那些都是以后可能需要考虑的、遥远甚至未必会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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