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神崎堇来陪的她。
这个家伙好奇怪！超级奇怪！特别奇怪！总是有事没事就用指尖戳一戳她的脸蛋，还总自顾自地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包括且不限于：
“你知道那天和星织月千夜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吗？我给你讲，她是东京映像集团的三小姐，她家里面超——有钱！嘛，不过比起我们神崎家还是差了一大截啦。”
“小纱良，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星织月千夜呢？那个平板身材一样的家伙到底哪里好了！我给你讲，小纱良你要是找女朋友的话，就应该找像我这样，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五十上下的人，这样才能给你安全感。”
“而且，小纱良的头发是月色一样的银白，所以，如果小纱良要找女朋友的话，蓝灰色、就像夜幕一样的发色一定和你最配！喔！要是她还将头发修剪成中短发就更完美了！”
“说起来，有没有人说过小纱良的眼睛像天空一样湛蓝，所以啊，墨绿色的、仿佛镶嵌着树影的眼眸，一定能让小纱良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对了！小纱良是不是还很喜欢听歌啊？所以如果那个人要是会弹吉他，还是乐队主唱就更好了。”
……
完全不知道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真的是一个好奇怪的人！
小窝囊说她在推销自己。
唔……
她又不是什么商品，为什么要推销自己呢？不明白。
还是说她是什么笨蛋吗？
第二天：
蛇喰凛凛蝶来陪她的。
这个家伙真的好安静。
完全不像神崎堇那样吵吵闹闹。
一整天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有偶尔，她会偏过头，眼眸里映着满天光影，瞧着她的脸，问道：
“纱良，要喝水吗？”
“纱良，要开窗吗？”
“纱良，要下床吗？”
等等等，一系列好平常的问题。
第三天：
果不其然，是蓝染惣叶月那个坏蛋来陪她的。
唔……
完全看不懂这个家伙！
明明是她们三个里面最大的一只黄毛，却像一个长不大的幼稚鬼，老是在捉弄她。
明明她都超凶超凶说出了：
“我讨厌你！”
这个家伙却歪着脑袋，故作疑惑和不解的样子，“诶，这样的话，小纱良之前是喜欢我了？！”
“之前更讨厌！”
“那现在是喜欢我一点点了？小纱良——”
……
啊啊啊，好烦！
完全不知道拿这个家伙怎么办！
讨厌鬼、幼稚鬼、大笨蛋！
不过说起来，后面好奇怪，明明才七八点钟，她居然靠在病床上睡着了。这完全不是她平时的生物钟。第二天醒来时，身体酸涩、乏力，双腿发软，好像莫名其妙又在运动会跑了一千米一样。
喔……
小窝囊第二天还问了她几个奇怪的问题。
一：水在什么情况可以拉丝？
二：工程隧道采用什么方式进行探测？
三：车在高速行驶里，突然用手指拔掉钥匙音乐会暂停吗？
四：大雪封路六七天，可以走山后人迹罕至的小路吗？
五：双缝干涉、衍射实验是为了证明夹逼定理吗？
……
.
少女当然不知道小窝囊提出的这些问题根本不是物理学或工程学，而是关于昨夜身体如何被蓝染惣叶月再次探测、校准的人体学，以及精神再次被蓝染惣叶月扭曲的心理学。
所以，少女只是歪了歪脑袋，困惑的眨着眼，道：“小窝囊问的问题好奇怪呀！”
当天下午，到了出院的时间，意料之中的，少女的眼睛并没有复明。
『亲亲，其实你也知道复明的概概率很小，对吧？』小窝囊轻轻地在她意识里戳了戳。
少女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概率很小，不过既然有机会试一试，那就试一试。
不然总会后悔的。
『没事……』
小窝囊贴心的安慰少女。
『大不了我以后天天给亲亲当导盲犬就是了。』
.
稍后一段时间，医生来到了病房帮染山纱良解开纱布，让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看。少女听着医生的话，浓密修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缓缓地掀开眼皮。然而，映入眼帘的世界依旧是灰暗的、模糊的，只有几处扭曲的闪光点。
看着少女缺乏焦距，茫然落在虚无的眼眸，医生声音温和的问道：
“纱良小姐，还是看不见吗？”
少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眨了眨眼后，又眨了眨眼，仿佛是在适应光线，又像是在心底做最后确认。
“能感受到光线……”
说着，少女顿了顿，道：“但还是很模糊，只能判断基本明暗和一些较亮的色点。”
医生点点头，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谨慎和遗憾：“虽然说视网膜修复需要时间，神经重建更是漫长的过程。只是，纱良小姐目前的状况……”
蛇喰凛凛蝶坐在门口，将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听在心里，说少女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有些罕见，手术之后什么效果都没有，应该是神经受损太过严重，很难复明。
期间，蛇喰凛凛蝶的视线——
平静的、清冷的，浮着一丝异色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落在病床上的染山纱良身上。
她眼睛残留着一些微红，垂着纤细的颈，呆呆的跪坐在被褥上，长长的发丝披散在纤瘦的脊背，一点细软的尾稍沾着阳光、滑落在脚踝，在上面缓缓蹭着。
整个人，羸弱又可怜。
像极了正在某个不具名的角落逐渐腐坏、枯萎的花朵。
偏偏，少女听着医生的话，声音依旧是软的：“这样啊……”
窗外，天蓝的很干净。
蛇喰凛凛蝶听见小翠鸟从树梢一飞而起时抖动翅膀的窸窣声响；余光里，金箔似的阳光，烂漫地流泻至白色病房里的每一寸缝隙。
空气中，少女软得让人心尖发颤的声音仍在继续。
它纠缠在蛇喰凛凛蝶耳畔。
是轻轻的，尾调还浸着绵绵软软的甜。
“我知道了。”
“谢谢您……”
听着染山纱良熟悉的声音，蛇喰凛凛蝶下坠、陷落到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她平时很喜欢听少女的声音，但是现在，莫名觉得心里滞涩发闷……她突然不想让少女这么说话。
一两秒后，几乎是下意识的，蛇喰凛凛蝶站起身，几步走到床前。
“纱良……”她神色难辨，声音冷淡又压抑着，像是不悦，“我给你换一家更好的医院，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