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
我哼着小调，脚步一停，转了个圈，看向陆休，“陆休，你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啊？”
“就是……以前你不是要出去很晚嘛。”一根手指点在下巴上，我一边倒退，一边说道，“大部分都是快要到晚上才回来，但是这才只是下午，你就回来了。”
“你这句话就说得有问题，我出去又不是固定的时间，回来早回来晚都是随机的。”
“哦。”顿了一下，我继续开口，“那你一般出去干什么啊？”
“这个嘛……采购东西，或者联络外界什么的，不然你当初吃的火锅哪儿来的？”
听上去好有道理！
我点点头，脚下突然失衡，仰着倒去。
啪——
手腕突然被攥住，陆休两步上前，将我拉了回来，“走路的时候要看路，不要背对着，容易撞到人和摔倒。”
“嘿嘿。”
“笑笑笑，到时候哭了我可不管你。”
“你不会的。”
“嗯？”
我看向陆休，吐着舌头。
“陆休不会的，你是个好人。”
“……这是……好人卡？”
“那是什么？能吃吗？”
“算了……”
“欸……”
“对了。”
他突然皱眉，弯腰看向我。
“怎么了？”
我歪着头，与他对视。
“你是不是突然长高了点？之前你连我身高的一半都不到。”
“哇！你看出来了啊！”
我快速点头，叉着腰，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陆休：“……你难道不应该解释这个吗？”
“解释？”我睁开眼，挠了挠脸，“不知道怎么解释欸。”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长高的。
“真是的……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啊……”
他摇着头，直起身，走在我旁边，右手依旧握着我左手的手腕，牵着我向前。
“呼呀！荡秋千！”
我将手向前用力一甩，接着向后荡。
“陆休，你怎么不甩啊？是不会吗？我教你啊。”
陆休：“……”
甩了几下后，我的胳膊就酸了，肚子也咕咕叫。
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知道了知道了。”
他空出的手看着手机，听到我说的话后，将手机放进兜中。
“陆休。”
“又怎么了？”
“我感觉我好像被你养废了欸。”
“？”
我抬起头，思索着，“就是，我不会跟以前一样了，我会感到很困惑，还有就是吃饭不会自己去找了，只能等你给我吃的。”
“咕咕嘎嘎啥呢，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就是我没有以前那么威严和凶猛了，感觉就跟个傻蛋一样。”
“别感觉，就是。”
“欸？”
我想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这家伙是在嘲讽我，气得直接往他手上咬了一口。
“嘶！疼疼疼！你这牙齿怎么这么尖。”
“哼哼！这个，叫做牙尖嘴利！”
“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嘛……”
他用纸擦去口水痕，而我的思绪又跑到了另一边。
“陆休，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啊？就那个男人被火烧的时候。”
他擦拭的动作一顿，将纸团捏回掌心，“那你觉得，拦住他了，会怎么样？”
“嗯……他会活下来。”
陆休点头，“然后你？”
然后？
“我不知道。”
我不会考虑这些，我只知道当下的事情会怎么样。
“没有了孩子和妻子，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一场空，这种人已经心死了，你觉得他会重新振作起来吗？要是真能走出来，就不会想用邪术吊命了，所以啊，他最后的命运，不出意外，又是一个悲剧，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就此解脱呢，虽然听上去很无情，但只能尊重他人命运，因为钉子刺不到你身上，痛的永远也不会是你。”
他将纸团放回了口袋中。
“所谓的共情……对于某些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世上很少有真正的同病相怜，大多都是不忍卒视。”
“不过这听上去也只是暴论，就当个牢骚打发吧。”
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可眼中，却写尽了嘲讽与疲惫。
“陆休。”
“怎么？”
“你不高兴了。”
“……瞧你这话说的，只是稍微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放心吧，都过了这么多年，早就释怀了。”
我摇头，“你骗我。”
“没骗你。”
“可……”我停下脚步，他向前的身体也被我扯住，“如果你释怀了，那你为什么又会提呢？释怀……难道不应该是忘记吗？”
这个是我在魔法少女呜噜噜里面看到的一句话，套用到陆休身上，却也觉得十分合适。
除了这一句，还有一句。
那就是——
“你其实只是在用一次次的‘我已经释怀’来提醒那一遍遍的‘我不甘释怀’，每一次的‘释怀’都是隐于其中的‘我不想忘记’，你只是在欺骗自己的大脑，可你的身体却不肯妥协。”
大概……就是这样的话。
“……”
听到我的话后，那握住手腕的力度松了些，我甚至能感受到我的脉搏在他指尖产生的细微跳动。
“啧……”
最后，他叹了口气。
“真是的，败给你了。”
说完，他重新握紧我的手，带着我向前走去。
“我曾经有一个家。”
走了一段路后，他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追忆。
“不过不是什么正常的家……我的父亲……是一个恶魔。”
欸？
“是什么恶魔……我记不清楚了，不算强大，或许是比较弱小的那一档次吧……不然当初也不会天天被我母亲揍得不敢还手。”
“我不是人类，但也不是恶魔，硬要说的话……就是身体素质比常人稍微好一点，没有继承恶魔的力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这就是恶魔之子。”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轻。
“但是啊，我的母亲不一样，她是长乐陆家一脉的嫡系，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正得发邪的道门之家，所以啊，用脑袋想也知道，恶魔和人类结合，对于家族来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我的父亲和母亲就逃了出来，找了个偏僻的小城……生下了我。”
“那……”
“之后吗？”他询问道。
我点点头。
“之后啊……我长大了，母亲教我道术，父亲……”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父亲只会做饭，但饭做得不错，或许我这一身手艺就是遗传他的，不过当时嘛，我不喜欢这些玄门道术，认为都是迷信，痴迷于科技与太空遨游，所以母亲最后也没有坚持，反而主动为我搜集相关的资料，给予我支持。”
“那个小城真的很小，父母的工资都不高，但乐在安静温馨。”
“到了后面……本家的人就找了过来。”
他随手折下路边的一根草，拿在手里，甩了甩，看着那柔弱的草叶。
我没有说话，但也预感到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因为那时候，我已经上了大学，报了航天专业的学科，等我放假回家的时候，才知道我的家已经没有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平淡，没有哀嚎，也没有痛哭，只有一丝淡淡的迷茫和空洞。
“所以这就是我的故事，所有人都同情我的经历，最后，或许是对于母亲的愧疚，本家那边打算补偿我……呵。”
他丢开了草，那双手垂在身旁，随后又插进兜里。
“我拒绝了，我不喜欢这样，因为我感觉这样就像是一条狗，向着一切罪魁祸首摇尾乞怜，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我……我会杀了我自己的。”
说完，他长长吐了口气，也松开了我的手，两只手都插进了兜中。
再次开口时，语气轻快不少。
“大概就是这样，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就是那种……”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样子？不会同情我吧？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摇摇头，“我肚子饿得难受。”
“……”
他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行吧，我还以为你能有啥太大的触动呢……不过……”
他看向了我，语气真诚。
“谢谢你啊，岁，愿意当一个垃圾桶，听我说完这些垃圾话。”
“我不是垃圾桶。”
“好好好，不是。”
他从兜里抽出一只手，犹豫着向我的手腕靠近。
唔……
莫名的，突然想要捉弄一下陆休。
我手一缩。
他的手便顿在半空。
然后顺势在腰间摸了摸。
我甚至不用看都知道陆休此时会尴尬成什么模样了。
“哈哈哈哈——”
忍不住笑出了声，把手伸到他面前。
“干嘛？”
他有些不解。
“牵我。”
“……”
他叹气一声，无奈地牵住了我的手，往小巷尽头走去。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却又相互靠近，融为一体。
“对了陆休，那你之后为什么又加入了应对司呢？”
“这个啊……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以后再跟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