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期待已经持续了好几周了。

以前，周末对他来说只是可以睡懒觉的日子，是填补工作日空虚的时间。但现在不同了。周末意味着可以和甘蓝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漫无目的地聊天。

意味着可以看到她穿着新买的裙子在客厅里走动，可以看到她在厨房忙碌时专注的侧脸。

这种期待让于跃感到甜蜜.....且不安。

他知道自己对甘蓝的感情正在发生变化。最初的好奇和困惑，已经逐渐被一种更深层的情感所取代。他会注意她说话时的表情，会记住她喜欢吃什么，会在下班路上不自觉地想着要给她带点什么小礼物。

更让他困扰的是，他开始做一些关于甘蓝的梦。在那些梦里，他们不再是同一个人，而是一对普通的恋人。他们会牵手，会拥抱，会做所有恋人会做的事。每次从这样的梦中醒来，于跃都会感到一阵强烈的罪恶感。

她是另一个自己啊，他反复提醒自己。这种感情是不正常的，是错误的。

但情感从不听从理智的指挥。

一个周六的下午，这种矛盾达到了顶点。

那天，甘蓝接到了一个视频通话邀请，是那个网站开发项目的客户，想要讨论一些修改意见。甘蓝显得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与客户正式沟通。

“我需要安静一点的环境。”她说，拿着笔记本电脑看了看狭小的客厅，“可以去你卧室吗？那里背景简单一些。”

“当然。”于跃说。

甘蓝走进卧室，关上了门。于跃坐在客厅沙发上，试图看书，但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他能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的说话声——甘蓝的声音清晰而专业，完全不像平时和他说话时的随意。

原来她工作的时候是这样的，于跃想。认真、专注、有条理。这让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个在大学实验室里熬夜写代码的男生。

通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卧室门打开时，甘蓝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谈得怎么样？”于跃问。

“很顺利！”甘蓝兴奋地说，“客户对我的设计很满意，只是提了几个小的修改意见。而且——”她眼睛亮晶晶的，“他说如果这个项目做得好，会把我推荐给他的朋友！”

“太好了！”于跃由衷地为她高兴，“我就知道你能行。”

甘蓝在沙发上坐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成就感的光芒：“你知道吗，当他说‘甘小姐，你的专业能力很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所有的困惑，所有的挣扎，都值了。”

“因为你证明了你自己。”于跃说，“不是作为过去的我，而是作为现在的甘蓝。”

甘蓝看着他，眼神变得柔软：“是啊。这也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我们互相支持。”于跃重复着这句话，但这次，他感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想拥抱她。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几乎要付诸行动。但就在他准备抬手时，理智拉住了他。

不行，他对自己说。这样会搞砸一切。

“怎么了？”甘蓝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于跃摇摇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只是为你高兴。”

甘蓝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轻声说：“于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于跃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喉咙发干。他能说什么？说“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说“虽然你是另一个我，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这些话太荒唐了，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没有。”他最终说，声音有些沙哑，“只是有点累了。”

甘蓝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但她没有追问：“那你看会儿电视吧，我去准备晚饭。今天庆祝一下，我买了排骨，打算做糖醋排骨。”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甘蓝站起身，走向厨房。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回头说：“于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这里。你明白吗？”

于跃愣住了。这话听起来像是某种承诺，又像是一种暗示。

“我明白。”他低声说。

甘蓝笑了笑，继续走向厨房。于跃坐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晚饭时，气氛有些微妙。糖醋排骨做得很好吃，但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于跃能感觉到甘蓝在偷偷观察他，而他也在努力避免与她对视。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饭后被打破了。

于跃主动要求洗碗，甘蓝没有拒绝。但当他站在水槽前时，甘蓝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

“我来擦干吧。”她说，拿起干净的毛巾。

两人并肩站着，一个洗，一个擦。水龙头的水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于跃，”甘蓝突然开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你会怎么看我？”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于跃一直试图锁住的情感之门。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甘蓝。她的表情很认真，眼神中带着期待，也带着一丝不安。

“我会......”于跃深吸一口气，决定诚实，“我会觉得你是一个很棒的女孩。聪明，坚强，善良，而且......很有魅力。”

甘蓝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她笑了——不是开心的笑，而是带着复杂情感的笑：“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同样的问题。如果我不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你会怎么看我？”

这个问题让于跃意识到，困惑的不止他一个人。甘蓝也在经历着同样的情感挣扎。

“我觉得......”于跃缓慢地说，“我们太了解彼此了。知道对方所有的缺点和不堪，但也知道对方所有的优点和闪光点。这种了解，超越了普通的男女关系。”

“是啊。”甘蓝点点头，“但有时候我在想，这种了解是不是一种障碍。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不敢靠近；因为知道对方所有的秘密，所以害怕被看穿。”

“也许吧。”于跃说，“但也许，这也是一种优势。因为我们不需要伪装，不需要猜测，可以完全做自己。”

甘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于跃，我最近经常做梦。在梦里，我们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一对恋人。我们会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做很多平常的事情。”

于跃的心跳加速了：“我也做过类似这样的梦。”

两人对视着，厨房的灯光在彼此眼中闪烁。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你觉得，”甘蓝的声音几乎像是耳语，“这正常吗？”

“我不知道。”于跃诚实地说，“但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不只是自己对自己的关心，而是更多......更多的东西。”

甘蓝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盘子：“我也是。当我看到你加班晚归时，会担心。当你夸我做的菜好吃时，会开心。当你对我笑时，心跳会加速。这些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如果接受了这种感情，就会失去自己。”甘蓝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害怕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就会混淆自我和他人的界限。害怕......这只是一场自恋的幻觉。”

于跃放下手中的碗，转过身，面对着甘蓝：“我也害怕。但你知道吗？也许我们不需要急于定义这种感情。也许我们可以慢慢来，一步一步地，看看它会带我们去哪里。”

“就像探索未知的领域？”甘蓝问，嘴角微微上扬。

“对。”于跃也笑了，“就像我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一起面对未知，一起寻找答案。”

甘蓝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她做了一个让于跃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向前迈了一小步，轻轻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短暂而温柔的拥抱。于跃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能听到她轻轻的心跳声。

然后，她松开了手，退后一步，脸上带着红晕：“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

“不用道歉。”于跃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觉......很好。”

甘蓝笑了，这次是真正开心的笑：“那我们说好了？慢慢来，不急着定义，不给自己压力。”

“说好了。”于跃点头。

那晚之后，一些微妙的变化发生了。

他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看电影。但空气中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不经意的触碰，都带着新的意味。

于跃开始更仔细地观察甘蓝。他发现，当她专注做某事时，会不自觉地咬嘴唇；当她紧张时，手指会轻轻敲打桌面；当她开心时，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形状。

这些细节让他着迷，也让他困惑。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这种矛盾的情感就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但他不再急于理清它。他决定接受这种混乱，接受这种不确定性。

因为无论甘蓝是谁，无论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有一点是确定的——她对他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

而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有一个人能完全理解你，能与你分享所有的秘密和梦想，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至于这个奇迹会走向何方，时间会给出答案。

而现在，他们只需要珍惜当下，珍惜这段奇妙的旅程。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播放着一部老电影。于跃和甘蓝并排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电影里男女主角正在争吵，但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于跃，”甘蓝突然说，“明天我们去动物园吧。”

“动物园？”

“嗯。”甘蓝点点头，“我想看看动物。”

“好啊。”于跃说，“我很久没去动物园了。”

“我也是。”甘蓝轻声说，然后往于跃的方向挪了挪，两人的手臂轻轻碰在一起。

于跃没有动，只是继续看着电视屏幕。但他能感觉到，甘蓝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温暖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