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抱着刚批改完的战术分析报告，步履轻快。三年时光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耳畔飘来少女们训练归来的喧嚷，夹杂着对新装备、新战术的兴奋讨论，远处训练场的能量嗡鸣隐约可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就看见德丽莎坐在她那把特制的、印着可爱吼姆图案的加大座椅上，小脸绷得严肃，正对着通讯屏说着什么。
一瞧见卡莲进来，那副强撑的严肃表情立刻松动了，蓝色的大眼睛眨了眨。
“嗯，演习预案按上次的B方案微调就好，具体数据我晚些发过去……好，先这样。”她快速结束了通讯，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跑到卡莲面前，仰起脸，声音里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无奈，“奶奶，爷爷……又来了。”
卡莲扶额，手里的报告纸轻轻响了一声，果然。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视察圣芙蕾雅最新教学成果’，还是‘给德丽莎送来最新批次的午后红茶样品’？”
德丽莎摊了摊小手：“爷爷说‘路过’，顺便带了那家新开甜品店的限量草莓奶油蛋糕，还有给比安卡和西琳的新训练数据模块。”她顿了顿，小声补充，“蛋糕……闻起来确实很香。”
卡莲几乎能想象出那画面：奥托站在学园门口，手里捧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金发在阳光下泛着光，脸上挂着那种无懈可击、温和得体却让人莫名牙痒的微笑，对值班的女武神说“麻烦通报一声”。
就因为这样，现在不少学生甚至教员都暗自认为奥托是她的交往对象，虽然她并不在意旁人眼光，但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抵触。
天命主教的工作量难道是假的吗？她有时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醒来”的方式哪里不对，为什么后崩德丽莎要天天熬夜上班?
“人在哪？”
“会客室。”德丽莎指了指方向，“他说不急，等奶奶你忙完。”
卡莲把报告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罢了，来都来了。
“我去看看，蛋糕……”她瞥了一眼瞬间眼睛发亮的德丽莎，失笑，“你拿去分了吧，别吃太多，还有——别往上面放苦瓜。”
“知道啦！”德丽莎立刻应声，脚步轻快地朝门口跑去，又想起什么，回头冲卡莲眨了眨眼，“奶奶，这次的蛋糕真的超大！”
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奥托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正望着训练场上奔跑的身影。
夕阳余晖给他挺拔的轮廓镀了层金边，剪裁合体的主教礼服衬得肩背笔直。
听见门响，他转过身，脸上果然是那副预料中的笑容——温和、妥帖，挑不出错。
“卡莲。”他的声音平稳悦耳，像大提琴的低鸣，“希望没有打扰你。”
“如果我说有，你会下次不来吗？”卡莲走进来，随手带上门，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熟稔。
奥托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恐怕很难，圣芙蕾雅的空气似乎格外有助于思考，总能给我一些……关于天命未来发展的新灵感。”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精美纸盒，“一点微不足道的‘灵感来源’，希望合你们口味。”
卡莲看了眼包装，确实是那家很难排到的店，她没接关于“灵感”的话茬——那通常是奥托诸多借口里最冠冕堂皇的一个。
“谢谢，不过奥托，天命总部最近很清闲？”
“事务永远处理不完，不过我交给琥珀和丽塔处理了。”他走到沙发边，姿态优雅地坐下，示意卡莲也坐。
“不过，重要的事我还是会亲自处理的，卡莲你还好吗?”
卡莲不知道该怎么为琥珀和刚加入的丽塔发声，只能默默为这两人祈祷工作不要太辛苦。
卡莲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避开奥托那过于直接的目光，转而看向窗外：“我很好，德丽莎把学园管理得井井有条，学生们也很努力，我听说西琳和比安卡上个月通过了A级复核，表现很出色，卡洛琳和斯蒂娜也进了候补梯队，蕾安娜虽然总是板着脸，私下可没少夸她们。”
“嗯。”奥托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点。
卡莲望着他，有些出神，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吸收了圣痕空间里所有的意识碎片，记忆却仍有大片空白，意识深处总有种微妙的残缺感，仿佛一幅拼到一半、依旧缺块的拼图。
不过，她对奥托的感情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想起小时候他总是陪在自己身边，还有那句“从神州回来就在一起”的约定……当然，她可不会告诉他，自己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记忆。
但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才不会喜欢上奥托呢。
会客室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声响，奥托似乎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很享受这种与卡莲共处一室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取出一个薄薄的银色金属板。
“对了，这是根据比安卡和西琳的最新战斗数据优化的协同作战草案，有些参数需要圣芙蕾雅这边的训练反馈来微调。”他将金属板推向卡莲。
“本来可以让琥珀发给你，但我想，有些细节当面沟通或许更有效率。”
卡莲拿起金属板，指尖触到微凉的表面，又是“当面沟通”。
她几乎能背出奥托来访的一整套流程：带点礼物，找个或正经或牵强的公务理由，坐下来聊一会儿，确认她状态良好，最后留下点什么“需要讨论”的东西，约定下次“反馈”的时间。
周而复始。
她偶尔会想，如果自己某次明确拒绝，或者表现得更冷淡些，他会不会就此止步？但这念头总是一闪而过——她从未尝试。
不仅是因为不想破坏眼下平和的关系，或许……也因为她自己，在隐隐期待着他的下一次“路过”。
这种矛盾让她有时候有些烦躁，她放下金属板，站起身：“资料我会仔细看，和立雪讨论后给你回复，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
“我打算让比安卡去量子之海，探索一种叫‘以太锚点’的特殊结构，想听听你的意见。”
卡莲闻言，想起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段剧情，最后比安卡会得到星铠，尽管知道结局，她还是放心不下——三年相处，早已将比安卡视作家人。
她指尖凝出一枚金色碎片，温润的光泽不像金属也不像晶体，倒像是凝固的阳光，内部流转着极其细微的能量纹路。
奥托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从碎片移到卡莲脸上，那层惯常的温和面具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隙，底下流露出深切的审视与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
“卡莲，这是你的圣痕碎片？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指尖在扶手上停住。
卡莲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赞同和隐藏的担忧，心里那点别扭的暖意又泛了上来，嘴上却不肯服软：“都说没事了，它更像是个信标，或者说备份的安全锁，放在比安卡身上，万一她在量子之海深处遇到麻烦，我能模糊感知到她的状态，必要时或许还能提供一点指引。”
她晃了晃碎片，光芒流转，“再说了，我的力量并不完全依赖它——我当初在天命醒来时圣痕就已经碎了。”
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又将碎片往前递了递。
奥托凝视着她，蓝色的眼眸深邃，仿佛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也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卡莲掌心捻起那枚温热的碎片。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分开。
“我会亲自交给比安卡，并说明用途。”他承诺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别说那么严肃，就是个保险措施。”卡莲别开视线，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那孩子看着沉稳，其实心里藏着事，责任感又强得过分。”
奥托将碎片收好，重新坐直身体，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放心不下身边的人。”
卡莲心头一跳，“以前”？他指的是哪个以前？是五百年前的那个“我”吗？难道他察觉到自己已经恢复了大半记忆？
她压下翻腾的思绪，没好气地说：“总比某些人动不动就把人扔进危险地带做测试强。”
“必要的历练与无谓的牺牲，我还是分得清的。”奥托从容回应，随即话锋一转。
“至于比安卡此行，我会让丽塔全程保持远程监控，琥珀也会调动所有可用观测手段，天命最新的适应型装甲也会为她配备，全系数，在可允许范围内是最高级别。”
卡莲知道奥托这是在向自己解释，让自己宽心，她心里那点因比安卡而起的忧虑确实散了些——毕竟奥托在正事上的靠谱，她从不怀疑。
“嗯，你安排妥当就行。”卡莲站起身，这次是真的准备结束谈话了，“蛋糕我会记得吃，资料我会看，没别的事，我真得回去了，战术报告还没归档。”
奥托也随之起身，姿态依旧优雅从容：“当然，我也该回总部了，今晚还有个跨洋会议。”
走廊的光斜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卡莲迈步出门，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