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的原因,还是个人精力有限,一部小说动辄就是一两年,还是想抓住有限的创作时间给自己的孩子写几部长大后可以看的小说。
次要原因,就是本文的写作速度一直上不去,每小时不到一千字确实很磨人。很多时候,一首哥特风的黑暗诗歌或祈祷文,花掉的时间就堪比写一章正文。
说实话,《黑夜》是我网文创作以来,投入精力最深的一部。从2024年8月开始筹划,2025年4月正式动笔,光是世界观设定就用了半年,想要赋予这个虚拟的世界更多的深沉感,光是文风调整上,也写了数万字的测试章节。
最开始,只是纯男主文,后来为适应菠萝包的题材方向,才临时改了故事架构,选择了变身元素。目前来看,其实这些改变没必要,也不成功,反而成了一种创作累赘。
亚女在《黑夜》的世界观里,在最初的版本里,只是世界设定的一部分,而并非主角的剧情线和核心要素,当改变故事架构后,亚女的设定就不得不放大,还冲淡了原有的提灯人设定。
不过自己在写作中,也能感受到改成变身题材后的一种意想不到的深度,刻画一个饱受黑暗时代欺凌的亚女群体,本身也有一种特殊的黑深残美感。
从第160章开始,故事进入第三卷“白色的梦”,想必大家也能猜出剧情走向。
整个第三卷,都围绕夜枭和永夜会的斗争展开,也是揭开历史黑暗面与危机的大幕,卡瑞尔和阿迪娜也会为这个垂死挣扎的世界付出代价。
因为第三卷后面的内容过于残忍,该如何平衡我一直很纠结,也没敢继续动笔,甚至刻意回避了这些内容提前写了第四卷的开篇。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分割线以下,是第四卷的开篇,大家自己去品味第三卷未写的部分,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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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开篇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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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船撞碎在龙牙暗礁,却无人遭难,所有的幸存者都在感谢圣主的仁慈,我必须亲吻这里所有的海礁……
伟大的圣主啊,这一定是远古的巨龙安眠之地:北麓的嶙峋崖壁就像它折断的骨翼,西侧的熔岩凝成爪形的浅湾,沸腾着硫磺湖就是龙心,哦,还有那龙尾处涌出的热泉,烫伤了我的靴底……
硫烟之中,到处都是海鸥的恸哭,蜿蜒的山脊如坍倒的巨龙脊椎,每道岩骨的裂缝里,都填满了金色的花粉……
夕阳下闪亮的硫磺结晶,是世间让人敬畏的圣物。这一定是圣主降下的恩惠,可以擦净人间淤积的病疮,消解瘟疫遗留的瘢痕……」
——《龙烬岛游记》
霍贝沃尔德领,西南角,温德斯卡。
这是一个深嵌在约顿吕根山脉最南端的滨海小镇,西面和北面被陡峭的崖壁包围,东面是海湾,南面的海岸线则布满暗礁。
第六次黑潮过后,温德斯卡成为了大陆最南边的城镇。
受地形影响,本地几乎没有多少耕地,但它却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偏僻荒凉。如今温德斯卡的常住人口已经超过了五千,在帝国所有的沿海城镇里,也能排进前十了。
百年前,温德斯卡还只是个偏僻的小渔村,老少都靠海吃海,以捕鱼为生。直到做地理考察的三眼学会学者在附近的两座小岛上发现了巨量的鸟粪石,这里才逐渐兴盛起来。
荒凉而干燥的小岛上,沉积着厚厚的鸟粪石,只需要一把铁镐,就能收获满满。通过船运,产自温德斯卡的鸟粪石,可以绕过西面的艾尔杰德领,运入现今帝国最大的港口、特伦姆领首府梅兹卡尔,再通过商队销售到内陆。
而采购温德斯卡鸟粪石的最大客户,就是特伦姆领和比约恩哈德领。凭借着鸟粪石大宗贸易,温德斯卡成为了鲁内拜恩家族的摇钱树,也是和特伦姆、比约恩哈德两大领地保持良好关系的基础。
但真正让温德斯卡出名的,并非是鸟粪石,而是西南深海里的休眠火山岛——龙烬岛。
外观上看,龙烬岛颇像神话里苏拉的巨龙坐骑,据说第一批登上岛屿的海难者,对遍布岛屿的高纯度天然硫磺都惊呆了。一本《龙烬岛游记》,让温德斯卡早几百年就在神秘学爱好者的圈子里留名了。
高纯的硫磺结晶通常用于防腐消毒、治疗皮肤病和熏洗圣器,虽然价格不低但用量却不是很大,基本一年到头,很少有人会冒着触礁的风险,跑去荒凉的龙烬岛开采硫磺——毕竟一铲子下去就能算钱的鸟粪石就在眼前。
大迁徙后的数百年里,民间一直有种说法,用来解释为什么黑雾只在陆地上蔓延,而不会吞噬海洋——因为巨龙在海中沉眠,一旦惊醒,沸腾的硫磺龙息可以湮灭一切黑恶,所以深渊的恶魔绝不敢侵犯。
……
……
守望历837年,长明之月。
得益于温暖的洋流影响,温德斯卡的夏季比内陆要更炎热一些,而且更加干燥。
去年的冬季是个暖冬,开春后的雨水也出奇的少,放眼全帝国,今年的丰收之月,应该没有多少人乐观得起来。
近两个月,从特伦姆领海运来的各类谷物价格,已经是正常年份的两倍了,每担小麦面粉的零售价格,甚至都突破了四百克朗。
如果按照历史上的物价标准来看,这几乎算是一只脚迈进了饥荒,届时类似温德斯卡这样的不产粮地区的谷物价格,比正常年份多个四五倍都不算离谱。
但温德斯卡的商人和船长们却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越是土地歉收,鸟粪石的价格就越高,现在出港的货船上,每担鸟粪石的出港价已经涨到了每担五十克朗,而去年才三十五克朗。
港区,到处都是给货船装载鸟粪石的劳工,一艘大肚子单桅帆船刚刚靠港的,缆绳还没有完全系牢,二十多个搬运工就涌了过去。
负责这艘运粮船卸货的,全是亚女,以至于这片港区,除了她们,几乎就没有普通人靠近。就连船上的水手,都纷纷依在船舷边,或冷漠或嘲讽地注视着下方,甚至还比赛一样吐上一口唾沫,看谁能命中下面的人。
“快点,都搬到那边的仓库里,如果黄昏前能做完,每人再多发一克朗。”
负责管理搬运工的劳工头子,背着双手,在一个个烈日下汗流浃背的亚女间走来走去,偶尔还推搡一把,让某个背着麻袋的亚女偏偏倒倒。
卡瑞尔转过身弯下腰,做好了背负前的准备,但两名水手却将装满燕麦的麻袋直接抛到了她的背上。
五十公斤重的麻袋落下的一瞬间,黑色短发少女的身体一沉,腰部的压迫酸涩感蔓延开。如果不是咬紧牙关调整重心,恐怕已经被压倒了。
“哈哈,黑发的神眷之子,都成了亚女!”故意作恶的水手吹起了口哨,掀起了四周一片恶意的嘲笑。
卡瑞尔深吸一口气,右手将后背的麻袋调整了下,慢慢走向百米外的仓库——正常情况下,这种卸货都是用马车做中转,但显然在劳工头子的眼里,拉车的驮马一天要吃的粮食,远比亚女要多得多,所以直接用亚女明显更划算。
一趟,两趟……就算是拥有提灯人的身体素质,卡瑞尔也是累得气喘吁吁,但她也一如既往地第一个完成了属于自己的工作量。整整三十袋燕麦,被她半天之内全部搬完。
其他的亚女,还在磨磨蹭蹭,卡瑞尔坐到了仓库边,摸出半块粗麦面包,就着掺了盐的凉水慢慢吃着。
身上,是肮脏的半袖女性短袍夏衣,一头已经过肩的黑色头发上满是灰尘,捏着粗麦面包的左手缠着布条,隐隐渗出血色。
作为墨斯商会下属劳工队的重体力工,卡瑞尔一天的薪水是三克朗,按照现在的谷物价格,也就只能勉强用粗麦面包和燕麦粥果腹,基本存不下什么钱。
但是,这却是卡瑞尔目前唯一的生活方式。
吃完简陋的午餐,卡瑞尔慢慢解开了缠绕在左手的布条,露出了那永远无法愈合的糜烂手心。曾经的提灯人印记,已经不见踪影,变成了一块流着脓液的黄色与红色交织的可怕伤疤。
这是来自阿迪娜的诅咒,虽然没有真正摧毁力量之渊,但手心的溃烂就预示着混沌的力量已经成为针对卡瑞尔的心渊牢笼——只要敢动用提灯人的能力,那撕裂灵魂般的疼痛,会让她生不如死。
「卡瑞尔,卡瑞尔,不要走,我们来玩永恒的捉迷藏游戏吧!
你若找不到我,就让黑夜啃食你的脚踝。
你若找不到我,就让饥饿在你的胃囊里发芽。
嘻嘻,到时候,阿迪娜会从你撕裂的嘴里爬出来说:“我们一起找食物呀!”」
耳边,又出现了阿迪娜那悲怆的诅咒,卡瑞尔捂住了脑袋,全身瑟瑟发抖。
“卡瑞尔,你怎么了?”
一个人影,蹲在了卡瑞尔面前。同样的陈旧短袍夏衣,同样精致秀美的脸,同样的幽绿色眼瞳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没什么……不,谢谢你,赫尔加小姐,我已经吃饱了……”卡瑞尔笑着推开了对方递来的半块粗麦面包,漫不经心地重新把左手掌用布条缠好。
面前的亚女,是卡瑞尔认识的新朋友。或者说,赫尔加是她流浪到温德斯卡后,第一个结识的亚女,也是同租一间房的室友。
赫尔加很漂亮,尤其是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泛着晶莹柔顺的光泽,不像卡瑞尔那样胡乱打理,而是整齐地盘在脑后。但是,赫尔加的真实年龄其实远比外观要大得多,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卡瑞尔,这里的硫磺药膏其实不贵,你手上的伤不能一直这样……”赫尔加看着黑发少女粗糙处理手伤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你有虔诚之章,药店不会为难你的。”
硫磺药膏,算是温德斯卡小有名气的一种特产药,用高纯的硫磺和鲸脂调配而成,据说还添加了少量的白油果油脂,对各类疮疤的祛毒消肿止疼的效果很不错。
这种口碑极佳的外伤魔药,在温德斯卡本地还算便宜,至于能不能治愈卡瑞尔左手心的伤,也许卡瑞尔自己才知道。
“卡瑞尔,不错,还能干得动吗?如果你再扛三十袋,我再多给你一克朗!”劳工队长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如同施舍般的笑容。
“谢谢,托尔本先生,我可以!”
卡瑞尔将手里的半袋盐水递给了赫尔加,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路过的几个亚女,都瞪大了眼睛。她们实在无法想象,这个新加入劳工队才几个月的外地亚女,居然体能那么好。三十袋的搬运量,大多数年轻力壮的亚女,都不一定能一天搬完,而卡瑞尔,居然一天可以搬六十袋。
不过,卡瑞尔拿到的回报也挺让其他亚女羡慕的,加起来今天可以拿到五克朗,几乎快赶上普通的男性重体力劳工的收入了。
……
……
按照标准计时,长明之月的所谓黄昏,其实已经入夜了。
温德斯卡的贫民居住区,道路狭窄,四周全是低矮的破旧建筑,到处挂满了晾晒的衣物,或是堆砌的杂物。干燥的气候虽然没有滋生什么潮湿的腐臭,但来自港口的鱼腥味却是这里终年不散的味道。
卡瑞尔抱着一条长长的粗麦面包,穿过小巷,七拐八绕,走进了一栋简陋的两层木屋。
这是赫尔加在温德斯卡长租的房屋,卡瑞尔现在和对方住在一起,共同分担房租。其实仅仅两个人住的话,根本不需要租住这样的两层房屋,但显然赫尔加需要更加宽敞的个人空间。
卡瑞尔并非那种离开了家人就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所以一楼的主厅和两间卧房还算收拾得干净——这是卡瑞尔和赫尔加的约定,她负责平时的房间清洁,这样每个月只需要承担十五克朗的租金。
切好粗麦面包,又熬了点燕麦粥,卡瑞尔端着木盘,走上了二楼。
楼梯之上,只有一间房间,空间很宽敞。或者说,这里都不算二楼,更像是临时搭建在屋顶之上的一个封闭的阁楼。
墙上挂着风灯,临窗的位置摆放着七八个画架,角落里几口大箱子里,都堆满了颜料罐和作废的画布。
赫尔加一身干净的夏裙,正坐在画板前,聚精会神地描绘着一副龙烬岛的日出图,那岛屿上空终年不散的缭绕硫烟中,居然隐隐透出一头巨龙的虚影,画功着实厉害。
认识赫尔加以来,卡瑞尔就习惯了对方的生活作息——无论每天要做多少重体力活,赫尔加都要在这二楼画室里,画上一段时间。
“觉得好看吗?”赫尔加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卡瑞尔,“如果你换个角度,还可以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
“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太神奇了,赫尔加小姐,你以前是画家吗?”
卡瑞尔点点头,按照对方的提示,朝左迈了两步,再朝画板看去,赫然发现,那条巨龙居然消失不见了,不由得目瞪口呆。
“一些小把戏,用了黑域海兽的血调配的油彩颜料,就可以画出这样的效果。”
赫尔加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画笔,绿宝石般的眼瞳里洋溢着一丝不符合真实年龄的纯真烂漫。
能拥有这样的画功,显然赫尔加以前不是普通的家庭——画家和乐师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出自普通的平民家庭,那必须从小就脱产学习,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技艺上。
绘画,在卡瑞尔眼里,那是专属于上等人的生活。也只有他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个暗淡的世界里去挑选所谓的美丽。对农夫来说,人生里的关注点永远都是吃喝拉撒。
暂且不说那些油彩颜料了,光是角落里作废的画纸或画布,都是一笔吓人的花费。所以,其实赫尔加并不缺钱。
卡瑞尔笑了笑,不再打扰对方作画,放下手里的木盘,检查了画室里的几盏风灯,确认灯油足够后,悄然离开了。
二楼回复了安静,赫尔加回过头,盯着楼道看了许久,然后离开位置,重新从角落里的某个上锁的箱子里,搬出了一个新的画板。
蒙布揭开,是一副半成品画作——绷紧的画布上,很漂亮的少女半身像,巧笑嫣然,栩栩如生,除了发色发型,模样长得和卡瑞尔有点类似。
赫尔加的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画布上的美丽少女,眼底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一阵风从敞开的木窗灌入画室,吹拂起四周散落的画布,四下凌乱飘荡,噼啪作响,但赫尔加仿佛入定了般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画板。
风灯摇曳,昏暗的光点在亚女画师的幽绿色眼瞳里反复摇荡,然后渐渐暗淡下去。
……
……
温德斯卡南部的海滩,距离城镇和港区还有上千米,黑夜里,隐隐可见礁石之间架着若干等待维修的小渔船。
一座巨大的灯塔矗立高处,燃烧着终年不灭的油火,为附近路过的船只提供着指引,以防止误入暗礁海域。值夜的老兵靠着塔顶的边墙,昏昏欲睡。
涨潮了,逐渐增强的海风中,腥咸的海水裹着白色的泡沫慢慢吞噬布满礁石的海滩。
一艘遗弃的破烂渔船被海水推动着,撞向了最近的礁石,发出了低沉的挤压呻吟,晃荡的腐朽木船再也无法坚持,终于解体。
紧接着,海水里冒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朝着海滩慢慢游来,光是那露出海面、带着尖刺的背脊,就足有七八米长。
大概是破烂渔船解体的噪音太过突兀,惊醒了灯塔上的半梦半醒的老兵。
“哦,今天的风可真大啊……一个多月了,应该下雨了吧?”
看了眼角落的沙漏,老兵站了起来,翻动灯塔上的硕大凹面反射铜镜,调整方向,一道金黄的光柱开始扫动四周的海滩。
几分钟后,确认海滩上没有什么异常,老兵又缩到了墙角,打着哈欠,沉沉睡去。
尖刺脊背再次从涨潮的海滩水面冒起,一头体长至少十米的巨蜥状生物,终于露出了真容——这是从黑域里流出的两栖水兽,五阶的黑鳞水蜥。
黑雾虽然无法直接侵蚀海洋,但并不妨碍黑域里的某些生物,可以通过海洋侵入人类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