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薇怔怔地看着她，看着乌提亚这张曾经令她感到不安的美丽面庞，正笑眼眯起地注视着自己，眼眸中弥漫着的情绪陌生而深沉。
可为什么……她竟然会感到一丝的，熟悉？
然而，长期养成的警惕本能终究占据了上风。
希尔薇回过神来，猛地抬手挥开了乌提亚抚在她脸颊上的手，身体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缩去，迅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尚且虚弱的身体让她的动作有些踉跄，但那双灰色眼眸中已经重新筑起了防备的壁垒，警惕与困惑在其中激烈交织。
“乌提亚大人，请不要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了。”
她像往常一样本能地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
乌提亚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看着再度警惕起来的希尔薇，血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情感迅速湮灭。
她缓缓收回手，再次抬起眼时，那里已经恢复了希尔薇所熟悉的一如既往的戏谑与玩味，嘴角勾起一抹慵懒而危险的弧度。
“哎呀呀，小家伙还真是无情呢~” 她的声音重新带上了那种甜腻的调笑。
“就算是姐姐，你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也是会很伤心的哦。”她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
希尔薇紧抿着嘴唇，努力让心底里，那荡起涟漪的诡异熟悉感平复下去，神色恢复了先前的恭敬。
“如果乌提亚大人没有其他事情，希尔薇就先离开了。”
……已经昏了那么长时间了，不知道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而是卡斯雅大人也足有那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她必须赶紧回去……
她低下头，刚想仓皇的远离这个令她越发感到不适的女人，可是乌提亚的声音先一步她的动作而至。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女王会那么生气吗？”
希尔薇的动作顿在原地。
“唔……”
犹豫着，又是思索了半天，这才极不情愿地缓缓撇过头。
“如果乌提亚大人愿意跟希尔薇说的话……”
“哼哼……”乌提亚从床上直起身子，笑着，神情却是多出几分严肃。
“就在三天前的午间，人类，毫无征兆地突然向北方的血族圈养区发起大规模进攻，不到半天时间就占领了三座圈养城，所以你的主人才会那么生气哦。”
希尔薇听后，一脸的愕然，她忍不住追问道。
“人类……幸存区的人类，不是都只是在苟延残喘地躲避着血族的追杀吗？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希尔薇的灰色眼眸中满是疑惑和惊异，在她的认知里，自从「大清洗」之后，人类幸存者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即使这些年来人类也建立了一座又一座幸存区，也似乎发现了可以应对血族的办法，但终究只是一股微弱的势力，怎么可能会主动进攻血族的圈养区？
乌提亚闻言轻笑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讽刺。
“那只是为了让圈养区的血畜们乖乖待着的说法罢了。”她慵懒地拨弄着自己的银发，血眸渐渐地眯起。
“你不该低估人类的卑鄙和韧性，我们也不该……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只不过，我们和他们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虽然彼此有着血海深仇，但厮杀从未超过某个限度，血族继续圈养着自己的食物，人类则安心在幸存区里慢慢发展，这是多年来心照不宣的规则。”
希尔薇怔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外界竟然会是这么个情况，这个真相完全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为什么要维持这样的平衡？”她忍不住追问。
乌提亚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因为双方都知道，真正的全面战争只会两败俱伤。”
昏暗的房间，微弱的烛光在乌提亚脸上跳跃，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阴沉诡异。
“但现在，这个平衡被打破了，人类主动进攻圈养区，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了打破规则的底气。”乌提亚说着，目光落在希尔薇的脸上。
片刻的思索，一股莫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希尔薇再次警惕地问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其实姐姐说的这些不是重点哦……重点是，你知道吗小家伙？某些人类，已经进入了这座永夜城了哦。”
“……唉？”
希尔薇的眼瞳骤缩。
永夜城，血族的核心领地，女王所在的都城，竟然被人类潜入了？
“他们，是来暗杀女王的吗。”
乌提亚欣赏着希尔薇震惊的表情，继续用那种慵懒却危险的语调回道。
“当然……不是，血族女王可是很强大的，区区几个人类连接近她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暗杀了。”
“据说，他们呢……是来取回一样「东西」的。”乌提亚刻意放低了声音。
“东西？”
“是的，一样特殊的，「活着的容器」。”
说着，她血红的眼眸闪烁着无法读懂的暗芒，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瞪着满脸疑惑和不安的希尔薇。
房间里陷入死寂，希尔薇困惑地皱起眉，她依然不明白乌提亚这番话的真正用意。
乌提亚看着她迷茫的表情，忽然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总之呢，万一你在城里遇到了可疑的人类，可千万不要跟着他们走哦。”她说着，血眸中闪过狡黠的光。
“那些坏人可是很危险的，会把可爱的小家伙抓去做各种可怕的实验呢，而且要是你不见了，姐姐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希尔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不知所措，方才的严肃氛围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调弄与暧昧。
“……希尔薇知道了，如果没事的话，我真的该走了。”
这次乌提亚没有阻拦，只是微笑着继续说了一句。
“去吧，记得姐姐的话哦。"她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深意。
“永夜城的夜晚，可是很漫长的呢……”
希尔薇离开了这个房间，直到那扇门轻轻合上。
空荡的房间里，血族少女抚摸着空荡荡的袖管，低声自语。
“是不是……说得有点多了。”
………………
清冷潮湿的街道上，重新披上斗篷的希尔薇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着，心中却是乱成了一团。
「不可理喻……」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乌提亚那个女人给救了，她完全可以说出真相，把自己私自簪越地给陌生血族吸血的事实说出来，可是她没有！
她竟然……竟然宁愿断了一条胳膊，也要给自己瞒住，而这么做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能够借着这个把柄「继续玩弄我」？
而且那个可恶的女人！明知道女王不允许她再擅自对自己下手！还撕断一条胳膊作为警告！
可她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动手动脚的！甚至还比之前还有更加恶劣！
「简直……不可理喻！」
她加快脚步在街道快速穿梭，逃离那些纠缠不休的思绪。
但无论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必须要赶快回到卡斯雅大人的身边给她供血。
如果血族长时间不进食的话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而且也不知道妮娅她们那边怎么样了，她们的食物来源几乎都是依靠自己的供给。
……孩子们应该都饿坏了吧？
想到了这里，希尔薇甩了甩脑袋，将烦躁的想法一并剔除，再度加快了些速度，朝着既定的路线走去。
如果不是刚刚苏醒，身体还非常虚弱，她估计早就一路狂奔了……
此夜的街道似乎比往常更加清静了。
着急的希尔薇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身后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完美地隐匿在建筑物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希尔薇的脚步，迈入卡斯雅隐匿的楼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