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难以言喻的梦，就像是高二中午，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只有自己和一位异性的同学在午休。

窗外的阳光是金色的，真正的金色，清澈透亮，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间教室，也同样是夏日的寂静，只有夏蝉在默默地鸣叫，为这午后添上了一抹淡淡的背景音。

姬柳趴在桌面上，小脑袋枕着纤细的胳膊，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索性睁开了眼，斜斜看向自己的座位对面。

鼻尖是书页与旧木头的淡淡清香，那男生也同样在午睡，枕着摊开了的课本，阳光恰好落在他的侧脸上，像是给他覆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了一道浅浅的影子。

空气中有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张力，姬柳很享受这种时候，她几乎能清晰无比的听见自己的心跳之声，在这一刻，好像时间化作了粘稠的水，也在此时静止了下来。

阳光透过窗棂，是熔融般的暗金色，带着铁锈般的甜腥，课桌的纹理在蠕动，像是浅紫色的血管，又像是在逐渐变形的花纹，风扇的嗡鸣声也像是歌唱那般——

是谁在歌唱？

姬柳不知道，但她忽然很想看清眼前那个男生的脸，但视线就像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霜糖，而她低下头，却发现自己蓝色的校服开始溶解，露出了下方紧贴着肌肤的冰凉。

是甲胄？黑色的，刻满了各种繁杂的文字，除却掩盖某些羞耻部位外，好像什么都没遮住。

还有纹路，黑色的、黛紫色的、浅粉色的纹路爬满了自己的皮肤，扭曲，妖异，就好像活着的藤蔓，一同在自己的身上绘出了一副引人浮想联翩的画。

一道光在姬柳的眼前闪过，却也仅仅只是一刹那后便荡然无存，黑潮落下，世界的一角，才在她的眼中略微闪过。

“阿斯莫德，我的孩子，你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无路可寻。”

年轻的男人端坐于无数尸骨所垒成的王座之上，对着姬柳，遥遥伸出了那只满是血腥味的手。

“可你应该是我的猎犬，而非牧场中那些残存着意识的血肉，来吧，回归到，我的怀抱当中。”

魔姬怔怔的，对祂伸出了手。

牧场主也笑着，向她展开了自己的乐园。

那是如宇宙般存在的，以生命本身为食粮和玩物的莫大恐怖。

直到先前所消弭的那道光重新浮现，姬柳才骤然看清了那男生的脸，青涩，幼稚，却又透露着某种舍生忘死的决绝。

“左砚，”她忘乎生死般，念出了对方的名字，“怎么会是你……”

对方没有作答，只是一昧，以光耀，纵横黑暗。

待姬柳再睁开眼时，左砚的剑锋，便已经点在了她的咽喉之上。

她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却引得对方，剑眉深皱。

“人类，你若真有那个胆子，就把那柄剑刺下去，”略有些狼狈的贪欲魔教玛芙蒙站在了两人的不远处，提着满是晶莹玉石的长鞭，面露不善地看着两人，“是选择屈服自己的意志，还是背叛自己的种族，我相信你在心里有着那个答案。”

左砚如若真的能下定决心一剑刺穿眼前这“欢欲魔姬阿斯莫德”的咽喉，他此刻也不会做出如此动作了，无数证据与牵连都在说明着，眼前的这个魔姬是姬柳，而姬柳，也与殷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这一剑下去，或许可以斩灭一位新生的欢欲魔姬的生命，也同时，将他与老师往日的那些牵绊，一并斩断。

剪不断，理还乱。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能说漂亮话的时候了，他必须立马做出决断，究竟是——

阿斯莫德动了，她赤足所踏着的那些黑色流水顺着她的肌肤逆流而上，肆意扩张，逐渐形成了某种线条清晰、寒光凛冽的金属造物。

那是一柄巨大的镰刀，正如死神手中的巨物，向着左砚，缓缓挥动。

“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阿斯莫德口中反复呼喊着那些不知是何意味的词汇，眼中凶光浮现，“我要吸干你！”

左砚暗道不妙，余光望去，却见玛芙蒙已经消失在了原处，而自己身边的浓雾也随着那些黑影一并消失，原先的战场，又一次呈现在了左砚的眼前。

“队长！”鱼厦提着枪，她一路寻来，左砚的信号便是在此处切断，“刚才发生了什么？”

左砚真的很想跟她解释自己的经历，但玛芙蒙的离去并没有将阿斯莫德一同带走，而后者手中那柄致命的黑镰，也又一次地向他所挥来。

“来不及解释了，我要把她引走！”左砚以剑格挡，转过身去，散发出的光幕将阿斯莫德的那一张脸所遮蔽，“你们先走，在预定的地点等我！”

说完此话，左砚便向着身后的墙壁猛然一劈，强大的剑光一连劈碎了几道墙壁，而那惨白无比的天空，也就此显现。

左砚双脚一蹬，便高高跃起，而身后也生出了一道光翼，便在空中自如地飞了起来。

炽天使炽天使，要是连自如飞行都做不到，那还谈何天使？

而见他主动离去，难以忍受自己身上空虚的阿斯莫德也以类似的方式纵身而起，黑色镰刀重新化作流水，继而在身后生出了一对羽翼。

“好想要……别跑！”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原地，鱼厦才反应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这时想要去追踪左砚的讯号，但他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通讯频道当中，再也寻不到踪影。

“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鱼厦咬着牙，看着这满是狼藉的一幕，还有那些被吸干了的干瘪尸体，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刚刚这里就有着两个魔将，队长他，是把剩下的那个魔姬给引开了？”

鱼厦此刻是恨不得也长出一对翅膀来，飞过去好问个究竟，但左砚走了、将军不在，她就是这里最大的话事人。

“全体注意，立即回退，我们准备撤离……我靠，怎么还有个这么高量级的莹玉信号冒出来了……哪来的炽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