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挠了挠脸，甩了甩扒拉在马尾上的小骨兵，两个骨兵松手，一个踉跄落地，一个摔在了它身上。
“去，探探路。”
我努努嘴，对着这两个小家伙说道。
“啾。”
小骨兵立马立正，然后排排向前，走入了黑暗中。
大约三秒后，我明显地感受到我与对方的联系被切断了。
“……”
前有危险。
“哎呀……好麻烦啊……”
苦着脸，我看向那道帷幕，从大口中掏出了伯奇傩面。
“伯奇伯奇，顺我心意，快快显灵！”
说完直接往脸上一盖，大摇大摆走进了黑暗中。
第一感觉是冷。
随后是阴湿和粘稠，像是行走在沼泽之中，周围的黑暗温热湿滑，甚至带着弹性，将我挤着，推向深处。
“吔……”“好臭。”“哇啊啊，我不要在这里……”
耳边传来伯奇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鬼域。”“好脏的鬼域。”“还有，你之前的咒词！无礼无礼。”
这家伙精神分裂了吗？
波——
前方突然传来吸力，将我吐了出去。
啪嗒——
空中，我调整身姿，翻转落地，看向前方。
不远处，正散落着一堆白色骨骼，再往前则是昏迷的男人，而最深处……
我抬起头。
空中正吊着一个巨大的婴儿头颅，脖子与身体用脐带连接，它的眼中，嵌着两个头颅，都是同一个女人，再往下，则是溃烂浮肿的身体，上面长满了紫色的脓疱，坑坑洼洼，往外渗出腐血，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又很快凝固。
好恶心……
“就是就是。”“我要走了。”“没意思。”
看见我后，那婴儿便伸出手，向我抓来。
不过动作缓慢，轻轻一跳便能躲过，顺便手中凝出骨剑砍了一下。
“嗷。”
对方哀嚎一声，缩回了手，开始哭泣。
？
看着对方在地上打滚，我满头疑惑。
这是？
“看来是神智尚未开窍形成的小恶鬼，不过刚出生便能形成鬼域，长大后估计更凶啊，小家伙，趁着它并不强大，快把它吃掉，对你可是大补。”
我不要，好恶心。
“真的？或许吃完后，你就天下无敌了哦。”
我不信你的鬼话。
“呜呜……好伤心。”
没有理会伯奇，我向前，确认男人没有性命之忧，用骨手将他拖在身后，看向那从哭泣转为愤怒的鬼婴。
伸出手，大片的骨手从身后涌出，将它完全钳制，后者用力挣扎着，向我尖啸。
尽管对我造不成多大伤害。
但我的目的肯定不在此，只是困惑。
对方是鬼婴，那么母亲呢？与鬼婴同化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鬼域的形成又是什么原因？
我感觉莫名其妙的，男人莫名其妙，事情莫名其妙。
全都是莫名其妙的。
而且……对方看上去似乎也不厉害。
念及此，我念下送神咒，摘下面具，看向婴儿：“喂喂，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对方以尖叫回应。
好吧，看来是不懂。
想不明白，干脆让师傅和陆休来处理这些事情吧。
那么首先，就得把这个鬼域打破。
一拳打在那柔软的黑暗中，波动被弹变所抵消，用刀刃挥砍，却又被表面的膜给抵住，刺不穿。
看来用蛮力是很难打出去。
我将目光看向中央的婴儿，朝它走去。
我在想，如果把对方杀死，是否就能出去？
但是杀死对方的话，一些事情就搞不明白了，不杀死它，又出不去。
陷入死循环了。
“唔……啊！”
伯奇的傩域需要大量的精力来维持，不能长久，那么鬼域也应该差不多吧？只要我将对方揍得没有力量了，那鬼域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我可真是天才啊！
一百个陆休也赶不上我的聪明大脑。
“呼……”
呼出一口气，缓缓吸入，一把骨刃缓缓附着于手臂之上，突刺而出，随后一脚踏爆地面，飞向对方，身体在空中翻转，用力挥拳下劈。
噌——
随着凄厉哀嚎声响起，一道巨大伤口撕裂，从脖颈一直划开到腹部，喷涌的紫色血液轰轰下落，在地上汇成小湖，我则是一脚蹬出，落向远处站定。
“哇哇——”
对方的痛苦让整个黑暗发生了变化，柔软的地面变得坚硬，一股腐臭的气息逐渐弥漫，就连那代替眼球的人头也开始哭泣，幽幽哀怨。
“……”
看来是激怒对方了。
三根手骨发出响动，几道裂痕逐渐蔓延，又有数道手臂将其禁锢，锁住它的行动。
哇……我感觉我好残忍啊……明明对方也没做什么。
甚至都没怎么攻击我。
也不对，一开始似乎是想要抓住我的。
嘿嘿。
那这就是教训。
但是啊……就跟欺负小孩一样，我也没啥动力。
内心有点纠结，但是也不知道纠结什么，要是按照以前，估计已经给吃光光了。
这就是陆休说的难受？
那我有些明白了。
不是很舒服。
我皱着眉头，干脆就这么坐在地上，托着腮，开始细细探究这种感受。
为什么我会感到不舒服？
是因为我欺负了比我弱小的生物？
可这个世界不是弱肉强食嘛，弱者就应该被吃。
“……”
不一定。
这个观念，在我看来，似乎有些不同了。
这又是为什么？
是我变弱了？
回想起死亡恶魔或生命恶魔这些家伙……我的确没有那么强大……
但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说到底有什么改变……
那就是陆休。
也只能是陆休。
陆休改变了我。
而且不止一处。
就像我想要吃掉他，可是又舍不得吃掉他……
这种矛盾感，就是从认识他之后浮现的。
每一次的投喂，每一次的给予，还有每一次的相处。
都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我。
这些都是陆休带来的。
他给我植入了一套新的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我的行动，让我变得与以前截然不同。
“哈，原来是这样。”
我点点头。
这就是常识。
我现在是一个充满常识的人了。
所以我才会感到矛盾。
很好。
我站起身，看向鬼婴。
“果然啊，我很烦躁，那我就要揍你。”
鬼婴：“？”
……
砰——
伴随着玻璃轻响，漆黑的结界就此打破，眼前，只剩下那座破旧的小屋，以及屋内一个干瘪蜷缩的尸体。
那声微弱婴啼再度响起。
就在尸体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