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枝窸窣,寒风在白骨色的月光下,扬起细雪,落在晶莹蒙雾的窗户上。
上次来时,屋内开着冷气,此时却需要开着暖气。
江庭握着冒着热气杯子,咖啡里夹杂着一丝奇怪的味道,啜饮一口。
来此处也只是两次,但第二次,他见到了去过好几次的武南山隧道,证明此处在景区之中。
蒂芙尼的睫毛如金色的蝴蝶扑扇,凝视着江庭拘谨的脸庞。
“那是大富翁吧。”
江庭指向装饰的柜子,蒂芙尼跳下床,从书架取出了大富翁,打开查看,里面是英文版本的。
游戏开始,江庭硬着头皮玩了,只有两人,他顺着记忆,理解着那些同样颜色的字母。
“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遇到不懂的,索性就去问蒂芙尼。
尽管现在是手机游戏的时代,但接触不到真人,而且……
“我以前玩过手机游戏,班里一直都竞争着,只要是玩的厉害的能收到很多人关注……我……沉迷过一段很长时间的网络。不过还是觉得能和朋友一起的游戏更贴切。”
江庭说着,目光沉沉,拿着棋子都楞在了原地。
“那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其实也有一个大洋彼岸的笔友,网络上认识的。”
蒂芙尼扶正江庭棋子的位置,游戏全然是她一人在玩,不知不觉有些出神,就这样陷入了其中。
她抬起头看去,江庭脸上的笑意甜甜的,好像也投入其中。
“我啊,是个很可悲的人。”
谈及过往,他颤抖着肩膀,双眸死潭静止,欲言又止。
手背好似被灼人的火球撞了一下,一只精致细腻的小手缓缓掌控,火舌般缭绕上去。
江庭抬起头看去,敛起苦色,继续游戏。
夜晚星辰高挂,阁楼上方有一扇百叶窗,蒂芙尼拉着珠绳,帘子打开,寂寥的星光尽收眼底,没有灯光没有霓虹,只有纯粹的,苍茫的星光。
游戏结束,江庭和蒂芙尼趴在了床上,静静望着——
江庭的思绪回到了自己一个凄凉的生日,而不久后,他将迎来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关注的生日。
自从田素心走后,他很挂念着生日。
碧蓝的海,我看见了。
他想着,笑了。
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还是在想最后的游戏,蒂芙尼没有丝毫留情,最后所有的地都给她收走了。
江庭每走一步都要交钱,到后面彻底没钱了,他向蒂芙尼借了钱继续玩。
最后欠得越来越多,除了监狱,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看着夜空,他想了很多,如果没遇到黑团子,他不会有百分之九十的痛苦。
他和他的妈妈一样,走了一样的路。
已经陷入其中,爱情,生活,美好的一切都无法将他拉出泥沼。
没遇到苏云梨,他可以少去剩下百分之十的痛苦。
他……
会麻木下去,不会去接触色彩。
如果没出生,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至今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凄哀,为何而欢愉?
这将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房间幽静、清寂,空气凝滞,花朵凋零,冻僵在盆栽。
楼下餐桌旁的垃圾桶里,摆放着一瓶装在安倍瓶里的毒药。
这一次,两清了。
……
互联网的另一端,连接着是谁,谁也不清楚。
在这种朦胧状态下,江庭头一次卸下了重担。
那时的他很迷茫,那时他第一次住出租屋。
这次是真正的一个人生活。
他主动的走向求学之路,尽管他早就知道,这学上不上都一样。
上了他也挣脱不了泥潭,索性第一次逃课,之后越来越多。
就在北城的漫天飞雪下,他惶恐,迷茫,却又是自由的,幸福的。
……
当时他进入寄宿学校才不到十岁,父母不在身边,他只能积攒零花钱去打电话,很长时间他都睡不着,那时他一个人醒来,就会独自在杨树下,窥探星空。
有人爱我吗?
他常常这么想,有人需要自己吗?为什么自己的存在这么可悲?
那个女孩像一道光,照亮了自己。
可她走了。
后来他渐渐看得更多了。
爱和责任,他渐渐都懂了。
孝顺父母是孝,但不一定是爱,更多是怕道德的指责。
父母对孩子的喂养,也是一种生怕指责的道德。
也不一定是爱。
婚姻也是一种责任。
这种责任,就像是驯养关系一样,像人要照顾自己的动物一样,自己的动物会对他好。
目的,利益,责任,被迫的。
从出生起,他就淹没在了这份责任中。
或许所有人都想要挣脱,所以那些糜烂的女人才具有诱惑性。
可人最终也终究是归于无法挣脱的责任中。
“我们去纽约吧。”蒂芙尼嘀咕着。
江庭数着星星,望着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
每个人都在生活,时有痛苦,可聚在一起总挂着笑容。
我也可以这样生活吗?
我想活着吗?
……
“阿门。”
丧事店,又是夜晚。
东方的玄幻,玄之又玄。
龙晶一个大高个,都有点怕,特别是那些霓虹灯牌,一闪一闪的,一进屋能看见好多纸人……
蒂芙尼是他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她是个能担当教父职责的狠人。
他刚买了几样物品,就收到了蒂芙尼的消息——回纽约。
挑起内斗,设计亲哥,这些都不算什么,可她居然把枪指着自己掌权的爷爷。
黑帮如今退居加拿大,在下面搞事的,不是别人。
柴斯特是军火商。
……
蒂芙尼给了江庭,一张百万支票,一张特等机票。
江庭最后婉拒了,物品最终还是让她以特殊的手段寄了过去。
不过两样东西,差点成了江庭的催命符。
东西寄到了江庭所处的出租屋处,但因为寄件方是小地方,县城里大多都认识,就直接送到了房东手中。
一张百万美元的支票,一张不菲的特殊渠道的美国的机票。
机票贩卖的价格比支票更高,当时北城,有一户犯了法的大户,退路几乎被逼死了,查他的更是派出了堪比扫黑的队伍。
当时北城,房东能用上暖气也是和那人有点关系,而那时绝大多数的百姓都用不了暖气,那时又是最冷的天气,冻死了不少工人。
那机票是国际专机,特搜队的人也奈何不了,出动了两队调查,甚至是唐家带头,最后还是让对方逃走了。
当时苏云梨也做了内线,可前脚还在城里,后脚直接跑了,实属震惊了众人。
趁着江庭回了屋内,房东把自家院子的门从外面锁上了,那夜雪迈过了门锁,若非火光冲天,少年差点死在了里面。
房东最后还拿到了保险和江庭家的赔偿,等他享了一辈子福,正义也将迟到,收走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