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夜晚的巢都一如既往的热闹。
抬起头，李尘只见天际线另一端的上巢，已经被五光十色的投影屏幕给笼罩，即使隔着遥远距离，那股纸醉金迷的气息仍感染到到下城区。
但也只是气息罢了。
呼——
漫天黄土遮蔽了他的视线。
没能用足够信用点换取洁净能源、清新空气的下城区，一到晚上，就会被底巢排放的有毒物质笼罩。
“咳咳！”
几张满是麻木苦楚的人脸，在风沙中更显颓废。
“喂，组长，下一班次上岗时间还剩多久？”
蹲在角落的妇女把头顶陈旧的安全盔摘下，半边脸上有着触目惊心猩红伤疤，满脸疹子的女人唉声叹气的问道。
“五分钟。”
喀嚓。
点燃烟火，不顾空气中腥臭气息，在风沙里吞云吐雾的工头眯起双眼，享受口中那令人上瘾的物质。
“这么短？”那名工人绝望的抱着双头，“我跟公司贷款买的新义体能量快耗尽了，怎么办，如果不够的话，我的工作分配额度...”
“要不我帮你去跟科长说下？”摘下嘴间香烟，工头面露不忍的问道。
“不行不行，之前纪律部的专员就说了，根据系统分析，我的工作效率低于同业水平百分之五给我打进观察名单，要是这次再这样，我，我会被开除的！”
那女人神经质的用手猛抓干枯的发丝，脸上闪烁着一股颠狂，嘴角不自觉的打颤。
“不行啊，组长，我，我还有一个女儿要养，我还想让她读书上学...”
工人绝望的跌坐在地上，眼眶泛红的哭诉。
本来只是正巧路过的李尘听着两人的话，不自觉的驻足脚步，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当上巢市民劳累一天，享受着下班后娱乐，在灯红酒绿花花世界挥洒金钱时，下城区的居民却仍得为自己下一顿餐在哪而伤脑筋。
人与人的差距，竟是如此明显。
“要是我当年能生出一个儿子就好了，你知道我们新任经理吧？”
女人眼底满是羡慕的说道：“我听人说，他儿子被黑虎帮高层的人看上了，所以才能一步登天。”
“生儿子？”
那工头摇了摇头，“难啊，自然生育率男女性别比1：5，那概率可不高，再说了，就你现在这情况，上哪找男人给你借种？”
“是啊。”工人落寞的垂着头，暗自啜泣，绝望的情绪弥漫在两人间。
“不过...”看着手下工人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工头眼光微微闪过，只见她话锋一转从口袋掏出瓶药剂。
“要不你试试看这个？”
工头献宝似的在工人眼前晃了晃，微微上调语调道：“这可是我从后巷，嗯，就是黑虎帮大人们占据的市场那掏来的好东西，听说就连很多武者大人都在用。”
“药剂？是兴奋剂？激素？”女工人有些犹豫的接过药剂，“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嘿嘿，你再想什么，你要是打上那些东西伤了身子对我有啥好处？”
工头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这是武者大人用的药剂，你还不明白？”
“武者大人...呼，你是，你是说！”
工人眼光顿时发亮，“战斗药剂？天啊，可是，可如果真是那种能改变基因的药剂，怎么轮得到我们这种人用？”
“小声点！”工头压低音量，伸手微微捂住那工人，“这批货来历...有点复杂，总之你懂得，可别到处宣扬，到时候惹来麻烦我可保不住你。”
“来历复杂？”
那工人象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在听到工头「劝告」后，不但没退却反而更加跃跃欲试。
只见她喜孜孜的看着手中药剂，迫不及想要施打。
那药剂...有问题！
在一旁静默观察，用武者身法掩饰自己身姿的李尘，在见着那工人手中药剂后，眼神一凝立时动身。
“这就是黑虎帮搞得药剂？不，一家下城区的街头帮派，还没那么大本领搞出这玩意儿...”
李尘有些不确定的咬了咬牙，“难道，难道是她？”
想起不久前跟自家未婚妻通话时，提到的黑客组织《剪刀手》，还有在他们背后的那个犯罪组织。
“呼，不对，虽然那人背叛了我，可是那不过是理念之争，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丑事...”
然而，李尘越是否认，语气却越是微弱。
人，是会变的。
曾经热血正义的屠龙英雄，在登上权力顶峰后亦可能堕落成新的恶龙。
“不行，我必须确认清楚。”
想到这，在那女工人即将把药剂施打的瞬间，李尘动手了。
啪。
一道残影闪过，女工人纳闷的眨了眨眼，却惊愕的发现手中药剂竟不翼而飞，身旁更是不知何时多出一道斗篷身影。
“你，你是！”一旁的工头同样错愕的看向李尘。
“这瓶药剂，我要了。”
“你要了？喂，你这家伙知道当初我花了多少...”
“嗯？”眼见工头还想说什么，李尘微微释放身上气息。
“咦？！”工头震惊的发现那人明明未曾动手，自己却已寒毛直竖不得动弹本能的想要逃跑。
“武者？”工头倒吸一口气。
“这药剂你是从哪买的？”
李尘毫不客气的瞪着那人，虽然没有证据，但从刚刚两人交谈中这人表现可以猜出，这家伙估计是早有预谋，打着为同僚好的旗号暗中推销这来历不明的药剂。
“是，是从后巷那集市买的。”
“你没说实话啊。”李尘摇了摇头，伸手按住工头侧肩，微微一用力。
“呜，我说我说。”
工头憋红了脸几乎快喘不过气的弯下身子，“是，是黑虎帮一个队长给我的，要我分发给其他朋友试试看，但是，但是我自己也用过了！”
工头委屈巴巴的喊叫道：“那药剂真的有用，自从施打后，我精气神都不一样，连续干活二十几个小时都不累。”
“...”这家伙，没救了。
李尘转过身看向另一边的女工人，懒得跟蠢人废话，“这东西你拿去吧。”
随手丢了另一瓶药剂，“每天按时施打一次，就能直接补充整日所需营养，应该够你度过这个月了。”
李尘没直接给予信用点，而是用更加迂回的方式。
穿越多年的他很明白，这种保持距离的救援，对彼此都好。
刷。
把药剂收入怀里，不再多管那两人接下来命运，李尘重新进入汹涌人潮之中。
滴滴。
点开通话界面，李尘联络起某位情报商小姐。
“喔，这不是咱们高贵的治安局高层丈夫阁下嘛？”
仍在边境警戒区干着情报生意的鼬鼠小姐百无聊赖的抬起眼皮，“怎么，想我买东西了？不会又要向老婆隐瞒行蹤吧？”
没有搭理对方调侃，李尘单刀直入的把怀里药剂拿出。
“这东西，你知道吗？”望着泛着淡淡银光的药剂，李尘面容越发阴沉，如果他没猜错，黑虎帮走私的所谓「基因改造药剂」背后其实大有问题。
“...你从哪碰到这药剂的？”见着药剂瞬间，鼬鼠小姐面容一肃，语重心长的提醒道：“既然你都有了那么个好老婆了，听姐姐我的话，就别在这种地方省钱啦。”
“所以这药剂果然有问题！”
深吸口气，李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有什么相关信息吗？我可以支付信用点。”
“看在我们这么久交情份上，这次就不跟你收钱了。”
鼬鼠小姐眼神冰冷的说道：“这东西，最早是从地底，嗯，就是底巢之下完全不被市政厅掌控的地下世界流传出来的，根据我在市政厅线人情报，似乎是从那个犯罪组织《理想国》中流传出来的。”
居然真是她？
虽然早就从未婚妻那听到相关消息，但是，走私药剂是走私药剂，对财团没半点好感的李尘可不会在乎什么专利权。
可是...这药剂不是盗版不盗版的问题。
“根据被盗取信息的新生制药公司研判，他们很可能打算利用这批药剂进行人体实验获得数据，至于目的嘛...估计是为了搞逆向工程推演奇点科技。”
鼬鼠小姐语重心长的劝告道：“李尘，听我的，这次你就不要淌这浑水了。”
“嗯，我知道。”
李尘面容苦涩的微微点头，关掉了通话。
一切都印证上了。
看向手中那瓶药剂闪烁的光采，李尘微微摇头，“梦芽，这就是你的选择？不惜背叛我获得那禁忌力量后，竟然用来干这种卑鄙的勾当？”
李尘心情无比复杂，甚至比当初被那个自己从实验室中救出女孩背叛时，还要痛心。
他脑中浮现少女满脸泪痕的瞪着自己，异常坚决的面庞。
“抱歉了师父，但是，为了打倒那群邪恶的财团，我需要这股力量！”
噗——
利刃穿透了李尘的心窝。
一颗金灿灿的宝石被少女从李尘体内取出，毫不犹豫的夺走。
刷。
轰鸣引擎打断李尘思绪，只见一辆辆货车停靠到路边，几个身着战斗服的武装人员从车厢跳出，提着合金手提箱快步进入一旁仓库。
黑虎帮的人已经抵达黑市了。
“萧梦芽，我亲爱的好徒弟呀。”
冷冷凝望着那群人，李尘轻声道：“我会阻止你的。”
把身子融入阴影，李尘悄悄潜伏进黑市。
...
与此同时，巢都地底。
天网无法监测到的地底世界一角。
“最高司令，这是《剪刀手》黑入新生制药员工信息库获得的资料。”
一名面色恭谨的女人呈上情报。
“很好。”
坐在老旧木椅上，面容倾城的少女微微点头，却是看也没看一点。
“那个人他...还好吗？”
在很长一段沉默后，少女终于转过身，有些犹豫的问道。
“他...”女人低着头轻声答道：“他很好，听说正在与未婚妻筹备婚礼呢。”
“婚礼，师父要结婚了吗？”
女人抚摸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顿时胸口那颗正在提供源源不绝能量的金黄宝石忽然有些僵直。
“师父，我好想你...”少女低着头，丝毫没有最高司令官的气魄，“等等我，只要我完成这次计划，我就能打倒那群无恶不作的财团，到时候，到时候梦芽跟师父就能幸福的在一起...”
“直到永远。”
抬起头，少女青涩的脸露出病态的笑容。
摆在她面前贴满高耸墙壁的，是一张张照片。
这些拍摄手法各异的照片，却有着同一个相同的主角。
少女手指轻轻划过，“师父，你答应过我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