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楼,张仪薇便瞧见楼中是座无虚席,宾客的谈笑和蜜酒的甜蜜就洋溢在楼中。

对此,张仪薇有些厌恶,一想到等下自己的溪弟弟进来后,这些食客会对自己的可人儿指指点点,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想回去了,可承诺已经做出了,反悔就来不及了。

但实际上,就算是她现在回去,南溪也不会有半点意见,毕竟这原本就是张仪薇一厢情愿的幽会罢了。

脚步只停顿了一瞬,她退了出去,接着便挽着少年的手臂,微微用力,带着他向里走去。

仔细想想,这楼里香气甚是迷人,带着自己的可人儿吃一顿也未尝不可。

跑堂的伙计眼尖,见二人衣着气度不凡,尤其是张仪薇,虽只着淡雅常服,但那份久居人上的从容是遮不住的,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二位贵客,雅间请,楼上还有临街的雅座,清净敞亮。”张仪薇略一点头,算是应允。伙计立刻躬身引路,将他们带上二楼。

二楼果然清静许多,用雕花木屏风隔出了七八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临街一侧是敞开的轩窗,挂着细竹帘,既通风透光,又保有几分私密。

此刻这里就只有两三处屏风后有人低声交谈,伙计将他们引到靠里侧一处视野不错的雅座。

落座后,伙计殷勤地奉上热茶。张仪薇接过茶,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伙计,随意地问道。

“刚看到贵楼八珍之名,却不知是哪八味珍馐?可否说来听听,也让我长长见识。”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惯有的书卷气。

伙计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详细介绍,楼梯口方向却

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随即,一抹窈窕的红色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

那是一位身着朱红旗袍的女子,旗袍的样式与中原常见服饰不同,剪裁极为贴身,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深紫色的长发松松挽起,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她的容貌极好,眉眼间盛满着妖娆,唇角天然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的。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姿态,从容、舒缓,每一步都带着悠闲。

她手里端着一个紫砂小壶,似乎是刚从后厨出来,壶口还飘着淡淡的白汽,随着白起而来的是混合着花果与药草的清香。

她径直朝着张仪薇和南溪这桌走来。

伙计见到她,脸上立刻堆起比刚才更恭敬几分的笑容,微微躬身,唤了一声。

“东家。”

她就是这八珍楼的主人。

紫发女子对伙计略一颔首,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桌边的两人身上。

她的视线先是停留在张仪薇脸上,然后就落在了南溪身上。

这一落,便没有再移开。

她走到桌边,将手中的小壶轻轻放在一旁的空桌上,动作随意自然。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含着浅淡的笑意,细细打量着南溪。

“这位小公子,是头一次来我们八珍楼吧?”

她开口,声音温润。

“瞧着面生得紧,我们这儿的八珍席,用的是本地山珍河鲜,配以祖传的秘法料理,风味还算独特。小公子若是喜欢清淡的,推荐试试玉带羹和芙蓉鱼片,若是好浓郁,红焖山彘和八宝鸭也是招牌。”

紫发女子说话时,目光始终在南溪脸上流连,像是欣赏一幅好画。

她的眼神并不轻浮,却过分专注,从少年清俊的眉眼,到挺直的鼻梁,再到带着点朱红色彩的唇。

南溪抬起眼,平静地回视她,没有闪躲,也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看着。

张仪薇在对方目光锁定南溪时,眉头就皱了起来。此刻见这女掌柜如此直白地盯着南溪瞧,心中那点不快越发明显。

她稍稍侧身,有意无意地挡在南溪身前一些,接过话头道。

“掌柜好眼力,舍弟呢,确是初次来,方才我正问着,这八珍究竟是哪八样呢。”

紫发女子这才注意到张仪薇的存在,目光终于从南溪身上移开,转向她,脸上笑容不变。

“这位小姐问得好。八珍嘛,依时节略有调整,今日的八样是玉带羹、芙蓉鱼片、红焖山彘、八宝鸭、翡翠虾仁、**火方、清炖蟹粉狮子头,还有一道甜品,金丝枣泥糕。”

不亏是食馆主人,这报菜的手艺倒是厉害。

“不过都是些粗浅手艺,算不上什么稀奇物件。”

她说着,目光却又飘回了南溪那里,这次就落在他握着茶杯的手上。

“小公子这双手,生得真是好看。”

她忽然道,语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渴望。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也修剪得整齐干净。一看就是读书习字,或是习练雅艺的手。”

这话听起来寻常,可配上她那眼神,就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南溪依旧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将茶杯放下,手便收到桌下,置于膝上。

他并不喜欢这女子的眼神,只是也不好随意说出来。

而此刻张仪薇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声音冰冷。

“掌柜的倒是热心,可我们自会点菜,就不劳您如此费心。”

这话里的逐客之意已是明显了。

紫发女子却像是没听出来,反而微微一笑,竟顺势在旁边空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小姐莫怪,我这个人,见到合眼缘的客人就忍不住多说几句。”

她语气轻松,目光又转向南溪,语气里带着些许好奇。

“小公子这般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我们楼里新试了一道珍珠圆子,用新鲜河虾和鸡肉细细的剁了,裹了糯米蒸的,软糯鲜甜,想必合您的口味,要不要尝尝看?”

她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那股独特的浓郁香气,就飘了过来,气味并不难闻,可总感觉让人有些不舒服。

南溪不想女子靠他太近,于是有了点反应,他抬起眼,看向这位太过热情的女掌柜,声音平淡如水。

“随意就好。”

只有这四个字,再无其他。

明明平淡如水的回应,这紫发女子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回应,眼中笑就意更深了些。

“随意?那倒难办了。这样吧,我让后厨将今日的几样招牌都做一小份,送上来给公子尝尝,喜欢哪样,再点哪样,如何?”

这话已是逾越了掌柜的本分。

张仪薇的耐心终于耗尽,她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触,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掌柜的,您这就有些不妥了。”

紫发女子这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逾矩,她轻笑着站起身。

“瞧我,一见着俊俏的小公子,话就多了,小姐莫怪,妾身这便走。”

话完,紫发女子却并未离开,她又看了少年一眼,她的目光就更深了些。

“小公子若尝了觉得合口,以后常来。”

留下这句话后,她才端起那紫砂小壶,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直到那抹红色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张仪薇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那伙计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此刻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二位看……”

张仪薇沉着脸,没有说话。她盯着楼梯口,眼神带这些恨,那女掌柜就狠狠地扫了她今天的兴。

“把你们菜单上最好的几样,挑四荤两素一汤,再加一道点心,尽快上来。”

她最终冷声吩咐,已经没了细问八珍的兴致。

伙计连忙应下,快步退走。

而南溪,他从头到尾都安静地坐在那里,他并不关心那老板娘。

吃完这顿饭后,少年就只想好好睡一觉,缓解今日身体上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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