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深处咽了一口唾沫。
塞莲娜手腕上的伤口没愈合，反而裂得更大，卷轴上的字反倒违背重力向上飘，在半空扭成。
【接纳……融合……】
【你的愿望……这就是你的愿望……】
“对，这就是我要的。”塞莲娜脸上挂着笑，笑的让人心慌。
血珠子滚落，没在羊皮纸上晕开，反倒像掉进了滚油锅，滋啦一声冒起黑烟。
那卷轴在喝血。
“咕嘟咕嘟。”
贪婪的吞咽声在死寂的塔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塞莲娜没缩手，反而把手腕压得更低，伤口死死贴在那行蠕动的文字上。
不够，还要更多。
那个声音在脑子里催促，像是几百只苍蝇同时振翅。
【在这个躯壳里憋坏了吧？】
【把它撕开……撕开就能看见光……】
“闭嘴。”塞莲娜轻笑，脸色惨白，眼神却亮得吓人，“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
她要的是力量，是能把那天塌下来的海顶回去的力量，是能把那个总想推开她的人死死按在怀里的力量。
那些原本停留在纸面上的文字动了。
它们不再是墨迹，而是一条条细小的、漆黑的线虫，顺着塞莲娜的手腕钻进血管。
剧痛。
不是刀割的痛，是有东西在骨头缝里钻孔，在神经上打结。
塞莲娜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但她没喊疼，甚至没把手抽回来。
她盯着自己的手臂。
那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下面，黑色的血管像蛛网一样炸开，正在疯狂向肩膀蔓延。
“对……就是这样……”
她颤抖着嘴角，笑容扭曲又亢奋。
“吃吧，吃饱了……就听我的话。”
塔顶又是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灰尘簌簌落下。
克洛伊在外面拼命。
那个笨蛋老师肯定又在逞强，明明魔力都快见底了，还要装作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塞莲娜眼前一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紫色的光斑，那些光斑在跳舞，在嘲笑。
【她不需要你。】
【你是累赘。】
【她嫌弃你的弱小……】
“胡说！”塞莲娜猛地抬头，冲着空荡荡的塔顶嘶吼。
那一瞬间，她的瞳孔竖成了一条细线，原本澄澈的翡翠色瞳仁里，爬满了一圈圈细密的黑色符文。
“等我消化了这些东西……我就能帮她。”
“我会把那些怪物都杀光，把裂缝都补上。”
她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可尾巴却没了知觉。
低头一看。
那条引以为傲的银色鱼尾，此刻正在融化。
坚硬的鳞片像是指甲盖一样剥落，露出下面翻涌的紫黑色烂肉。
没有血流出来。
那些烂肉里长出了新的东西。
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双腿。
是无数根滑腻的、带着吸盘的触须，它们纠缠在一起，代替了原本的骨骼和肌肉。
丑陋，恶心。
如果是以前的塞莲娜，大概会当场尖叫晕过去。
可现在，她只是愣了一秒，然后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
“哈哈哈哈……”
她伸手抓起一团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烂肉，捏碎。
力量，汹涌澎湃的力量正在那具残破的躯壳里重组。
这力量比老师教的那些温吞吞的光魔法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原来老师一直在骗她。
什么“秩序”，什么“平衡”，都是弱者的借口，只要把一切都吞下去，自然就安静了。
【是的……吞噬……同化……】
脑子里的声音变得顺耳多了，甚至有点亲切。
塞莲娜觉得身体变轻了，常年压在心头的沉重感消失不见。
她抬起手，原本纤细的手指现在变得修长惨白，指甲变成了黑色的利爪。
一缕银发垂在胸前。
她眼睁睁看着那抹银白迅速枯萎，染上了诡异妖冶的深紫。
像是在血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的茄子皮。
“真丑。”
塞莲娜嫌弃地撇撇嘴，随手扯断了那缕头发。
她重新看向那个骨制匣子，羊皮卷已经空了，上面的文字全都跑进了她的身体里。
连那张皮都在慢慢风化，变成灰烬。
塔外，那个紫黑色的光柱不再可怕，甚至有点……香。
那些正在啃食结界的文字，是她的同类，是她的手下，是她的食物。
“等着急了吧？”塞莲娜甩动了一下那条已经变成触手团的下半身。
虽然没腿好看，但动起来确实方便多了。
哪怕没有水，也能在空气里游动，她抓起那把骨刀，那是她刚才用来割腕的。
现在不需要了。
“咔嚓。”骨刀在她手里被捏成粉末。
“老师，我这就来找你。”塞莲娜游向大门，所过之处，地板上的灰尘和杂物瞬间被黑气腐蚀殆尽。
守在门口的幻形怪从墙角窜出来，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还没跑出两米，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凌空捏爆。
那一团浆糊似的尸体没有落地，而是被吸进了塞莲娜体内。
【好吃……】
塞莲娜舔了舔嘴唇，眼底的符文疯狂转动。
这才是对的。
“轰隆——！”
大门被一股黑色的气浪冲开，整扇厚重的石门像纸片一样飞了出去。
外面，混乱的海水瞬间安静了一秒，那些原本还在肆虐的变异灯笼鱼、发疯的虾兵蟹将，突然全部停下了动作。
它们整齐划一地转过头，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塔门口那个紫色的身影。
然后，齐刷刷地低下了头，像是在迎接它们的王。
塞莲娜漂浮在浑浊的海水中，那头紫发在水中狂舞，像是数不清的毒蛇。
她呼吸了一口充满硫磺味的脏水，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远处，那根即将崩溃的光柱下，那个金色的身影还在苦苦支撑。
老师看起来好狼狈，金色的护盾已经裂了纹，那只原本拿着书的手正在发抖，脸色白得像纸。
塞莲娜心疼极了，但也兴奋极了，终于轮到你看我了，终于轮到你求我了。
“去吧。”塞莲娜抬起手，对着那些臣服的怪物轻轻一挥。
“把那些碍事的卫兵都清理掉。”
“别让任何人打扰我和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