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独自坐在光线昏暗的室内,身前的墙面上整齐地挂满了冷硬的枪械与刀具。
这里原先是游乐园的射击馆。过去,游客们在此处用填着软木塞的气枪打气球,品尝射击的乐趣。
现在,铃兰将射击馆改造成了货真价实的武器库,在靶场的墙面上挂满了荷枪实弹。
每次出战前,她都会根据对手的特质,精心挑选一系列武器,反复清点,确认它们状态万全后才出发,以将胜率提到最高。这就是她战无不胜的秘诀。
这位少女静静站在原地,翠绿的视线在枪械上摇摆徘徊。
细细斟酌许久后,她抬起手指,逐次指向一支切断了半管的半自动霰弹枪、两把大口径的左轮、一把狙击步枪,以及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
墙上的藤蔓活动起来,将这些武器依次取下,运到了她的身后。她轻抚着冰冷的枪管,脸色愈发严峻。
放弃射速,追求极致的定点破坏能力……这应该是对付焰火这种小体型、强防御敌人的最佳方案。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完全想象不出自己获胜的样子。
不,没必要在乎胜负。
这次的目标并非生死相搏,而是和别人在压制魔力的状态下打一场,试着逼她露出破绽。
只要试探出焰火的虚实,确定她的身份,那便是自己的胜利。没什么困难的。
……可是,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昨日见到的煌煌火焰不时在眼前闪过,紧张与恐惧在少女心中流淌。她抬起双手,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两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了,恐惧也无意义。该出发了。
铃兰深吸一口气,将繁复的想法抛诸脑后。
她将武器在背上装好,走出射击馆,向着霖州公墓的方向双手合十,例行祈祷了片刻。
随后,她拨动耳坠,在升腾的魔力中迈开步伐,径直走向约好的战场。
……
“下午好,铃兰小姐,你比预定的早到了15分钟,时间还很宽裕。
“蛋糕有点太多了,能帮忙吃一块吗?”
铃兰刚刚到达空地,便被焰火叫住了。
红发少女已经完成了变身,正一边啃蛋糕,一边靠着旋转木马对着陆尘的镜头摆pose,一边向她发出邀请,身旁还飘着几块小精灵一样的反光板与摄像头,宛若被蝴蝶和小鸟环绕的迪士尼公主。
呆呆地端详了一会秋游小学生一般的夏时后,她快步走到陆尘身旁。
青年手里握着用于操纵镜头和反光板的遥控器,正在对着屏幕回顾刚刚拍好的素材。
他身侧的长桌上堆着几块蓬松淡黄的杯装蛋糕,桌下还铺了张启明星比耶装可爱的海报。
铃兰凝视着蛋糕,问道:
“这是什么?”
陆尘转过头,答道:
“是蛋糕,一种用鸡蛋、牛奶和砂糖制作的甜品。”
“谢谢科普,但我知道什么是蛋糕。我问的是蛋糕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是赞助商给的蛋糕,拍宣传视频必须要用。”
“拍宣传视频……?在此时此刻?”
陆尘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额上渗出虚汗。
夏时咽下又一口蛋糕,对铃兰道:
“这里离市区是远了点,不好运专业器材来。不过放心,陆尘已经申请了这套附过魔的摄影系统,一个人就能完成所有工作。
“所以,吃不吃蛋糕?”
夏时说着递给铃兰一杯蛋糕,向她露出一个公式化的亲切微笑。后者按了按开始猛跳的太阳穴,道:
“我并不是在担心你们拍不好视频……算了,怎样都好。”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动荡的心神,眼中迸出锋利的绿芒。
“谢谢你的蛋糕,但我不习惯在战斗前吃甜品。拿起武器吧,时候到了。”
铃兰语气肃然,背上的枪械光泽阴冷。
焰火收起微笑,离开旋转木马,缓步走向铃兰,身上的火光迎风跃动,嘴角还带着几块蛋糕屑。
“说的也是。陆尘,请你退到场地外,以免被波及。”
“嗯。不要大意,务必小心。”
陆尘简单叮嘱一句,取出纸巾,帮夏时擦干净嘴角,随后提着遥控器快步离开。
微风掠过,空旷的场地上只余彼此对峙的两名魔法少女。
铃兰猛拍双手,清脆的响声震荡开来。
环绕着场地的藤蔓应声而起,伸展缠缚,在眨眼间铸成了一圈暗绿色的围墙,将场地内的魔力吸成了真空。
铃兰早已适应了低魔力的状态。她熟稔地操纵藤蔓,卷起背负的数把武器,将蓄势待发的枪口与专注的视线一齐对准眼前的红发少女。
在吸魔藤的压制下,焰火身上常燃的火光黯淡了大半。
不过,她并未面露不安或显得紧张,清澈的眼眸中反而透着一丝好奇,仿佛此前从未体验过耗尽魔力的感觉。
铃兰望着她随意的站姿和空荡荡的双手,沉声道:
“再说一遍,拿起武器,做好准备。我见过你使用魔杖增幅魔法的强度,不要在魔力衰竭的状态空手对敌。”
焰火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随后浅浅一笑,向铃兰张开一只手掌。几簇火苗升腾而起,在她的头顶盘旋不休。
“谢谢关心,不过没关系。你随意攻上来就好。”
“……你和陆尘一样自负。”
铃兰不再多言,引动魔力。所有藤蔓同时扣下扳机,蓄势已久的枪口同时迸出炽烈夺目的火光。繁密的弹雨激射而出,电光火石间冲至焰火身前。
这种程度的子弹还无法伤及魔法少女的性命。然而若能命中,照样可以击穿躯体、撕离血肉!
红发的少女挥动手指,绘出一点淡橘色的火苗。
火苗无声地上下翻飞,左冲右突,精准无误地挡下了所有来袭的枪弹,顷刻间化解了铺天盖地的攻势,只留下一阵弥散的烟尘。
——不过,这轮密集的齐射只是转移注意力的佯攻,铃兰已经趁隙绕至焰火身后。
她冲破烟尘,手中短匕流星般刺出。暗色的凶光闪过,焰火似在千钧一发之际注意到了伏击,及时回身,引动火焰将利刃挡开。
但是,铃兰的攻势还未止息。她绷紧纤细的腹部,顺着焰火的力道拧转身体,携着全部力量,一脚踹向红发少女。
焰火似乎已经没空唤回火苗,只得抬臂格挡。
然而,她的身体素质与铃兰差了一个档次,瞬间便被击退数步,几乎要踉踉跄跄地跌倒。
铃兰并未追击。她转动匕首,望向好不容易稳住平衡的红发少女,眼神冷冽。
“你使用魔力的技巧非常优秀,足以抵抗我的全力进攻。但你输出的魔力量却很少,连普通术士也不如,即使在被压制魔力的状态也说不过去。
“你在用剩下的魔力维持变形吗?你……真的是夏时吗?”
红发少女些许局促地眨了眨眼,悄悄瞄了眼天空。
铃兰捕捉到了这个动作,警惕地抬眼看去,发现有不少小型摄像头不知何时飘进了场地,正在夏时头顶徘徊。
铃兰心中一惊。
她刚刚的确将全幅注意力放在了夏时身上,但即便如此也不应该漏看这些入侵者。为什么会没发现?
铃兰集中精神,快速回顾了一遍刚刚的战斗,终于发现了个中理由。
……在战斗开始时,夏时向头顶抛出了数朵火苗。
每当那些浮游的摄像头移动到容易暴露的位置时,她就会移动火焰遮住它们,直到确信铃兰不会看见后才放出镜头,重新开启拍摄。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刹那,铃兰难以置信地攥紧匕首。与此同时,藤蔓墙外传来陆尘急促的呼唤。
“夏时,这些就够用了!不必继续遮掩镜头、也不必继续压制力道了!”
焰火站直身体,向铃兰露出一个歉疚的微笑,浅浅鞠了一躬。
“抱歉,是我刚刚失礼了。现在,我们正式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