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寂静了几秒。
纪念雪没有去看江桐，而是垂下眸，紧盯着自己的鞋尖，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咚咚地跳，她忽然很想让湖畔的风停下来。
她的心跳太大声了，如果风把它带到江桐耳朵里怎么办？
“抱歉。”江桐看着湖面，纪念雪的倒影被波纹冲得满是褶皱。
“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这种问题没什么意义。”
“是吗。”
纪念雪垂着头笑笑，这个回答比“会”与“不会”要模糊得多。
“是啊。”
江桐看着这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儿，皱了皱眉：“人如果只活在如果当中，说明你对现状不满意，不满意便让自己变得有能力，然后去改变它。”
“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就算找到了能改变什么呢？”
纪念雪眸子微微动了下。
风停了，水面也在慢慢平静。
她低着头，在湖面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我明白了。”
少顷，纪念雪站起身，看了眼剑，将它握得更紧。
姚汐凝有想实现的愿景，她也有想追求的东西。
“不用灵力，再跟我比一场吧。”纪念雪对江桐说，“如果可以，帮我......指正一下，可以吗？”
害怕他拒绝，她又很快补充：“答应的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关于江姨的，你应该不知道，我师尊之前跟我提起过。”
这真是无法拒绝的条件了。
江桐一直不清楚师尊的过往，他不得不承认，纪念雪的话很有诱惑力。
他拿起剑：“那便开始吧。”
一炷香后。
纪念雪缓缓舒了口气，发丝凌乱，蓝裙已被香汗浸湿。
“可以了吧？”
江桐盯着她的眼睛，说好比一场的，结果纪念雪硬是不服气，缠着他再要了几回......
纪念雪轻轻点头，江桐擦去额角的汗珠，终于能把剑收起来。
“很不错，出剑凌厉了很多。”他点评道，“有了股剑修的冲劲，这是好事啊。”
“最开始没有吗？”
“最开始......”江桐歪着脑袋想了想，“很难形容，像个僵硬的木偶，硬邦邦的。”
纪念雪嘿嘿一笑，将剑小心收起。
那是因为，我终于有了变强的方向啊，江桐。
“好了，你答应过我的。”江桐问，“关于我师尊的秘密是什么？”
他心情莫名地有些期待。
了解一个在乎的人的过往，人总是会难以言喻地期待。
“我师尊心情好的时候，曾经跟我聊过一回。”
纪念雪直视他的双眼：“她的原话是，江月柳曾经可不叫这个名字，是在某天突然改名了。”
“改完名后，她突然就变成了只会修炼的木头，久而久之，就养成清清冷冷的性子，直到现在。”
“师尊......改过名字？”江桐低头自语。
“那她原来叫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纪念雪摇摇头。
“我师尊说，她之前拿这件事跟江姨开玩笑，江姨直接对她拔剑了，差点打起来。”
“......”江桐想象了下师尊盛怒的样子。
这事还是不要当面问她了。
或许找姚汐凝问问......这疯女人会有答案？
但很可惜，他与姚汐凝关系不太好，一直拿她当疯阿姨来着。
而且江桐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就是这女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怪，而是自己身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思索片刻后，他抬眸对纪念雪道谢：“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客气。”
纪念雪冲他眨了眨眼睛：“明日在擂台上，我也不会客气。”
江桐一愣，笑了：“那我得尽量坚持到决赛了。”
“好，我等你。”纪念雪停顿两息，犹豫着轻轻念道：
“你也能等我吗，江桐？”
“决赛吗？没问题啊。”江桐开玩笑，“以你的实力，也不需要我等吧？”
“是啊。”
纪念雪含笑点头。
真想快进到，我的实力强大到你不用等我的那天。
那时你愿不愿意，都不重要了。
微风又吹来了，湖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蓝裙少女望着离去的背影，弯下腰，捡起一片飘来的黄色桐树叶。
她的眼神清澈而悠悠。
......
——————
江桐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开导专业户。
昨天晚上刚开导完两百年前的小徒弟，今天又开导了一个身处迷途的少女。
她们俩拿的剧本其实很相似，都是被长辈控制得不行，找不到生存的意义。
但不同的是，从结果来看，顾仙玉现在是幸运的。
因为她摆脱了他人的控制，正式走上属于自己的人生；而纪念雪......有那么个一心让她变强的师尊在上头压着，她一时半会还没法获得自由。
江桐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在藏经阁里翻阅各种丹书。
找了快两个时辰，愣是没有半点寒魄玉体的记载。
它是身体的一种特性，会随着修为成长逐渐强大。
除非自杀，否则没有彻底根除的方法，江桐现在能做的，只是找找有效的压制丹药。
抄录了些热性丹药，但江桐始终不满意，管用的时间太短了。
就在他叹了口气，打算合上古籍时，忽然从扉页中掉出一纸丹方。
“嗯？”
江桐捡起纸，蹙眉阅读片刻，忽然茅塞顿开。
神奇，真神奇，这无名丹药居然还能这么配比。
这几味药材相互结合，产生的热性既不会太强烈，也不会弱到压制不住寒气，还能维持相当久的时间。
这就是他想象中最完美的丹方啊。
只是——
江桐看着药材，略微犯了难。
金乌元果，炎凤精血，这两株药材十分罕见。
据他所知，炎凤精血，存在于数日之后，青阳州即将开启的玄天秘境中。
金乌元果就简单了，宗门宝库里便有，但获取的方式嘛......
内门大比前三名，任意挑选宝库的一件作为奖励。
江桐叠好丹方，不禁笑了笑。
看来，徒弟走过的路，他也必须走上一回了。
......
——————
与此同时。
青阳州边界，被魔修覆灭的六门宗。
正在搜寻魔修痕迹的江月柳神色微凝，一阵寒意攀上丹田。
顷刻间，满头青丝覆满白雪。
白脂般的肌肤上，也结上几层薄薄的寒霜。
“体质的弊病又犯了？”身旁，姚汐凝抬头看看漫天黑云，语气轻松。
“再不服药的话，待会可要下大雪咯，痕迹被掩盖，追寻魔修便更麻烦了。”
“无需你多言。”江月柳淡淡回应，拿出一枚丹药吞服下去。
不过数息，黑云逐渐散去，满头白雪也尽数消融。
姚汐凝勾起唇角：“其实我挺好奇的......你又不会炼丹，哪来这么多治寒魄玉体的丹药？”
江月柳扫了眼姚汐凝，这女人总是带着盈盈的笑意，可眸间的算计的深沉出卖了她。
“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江月柳闭眸道，“我不和危险的女人聊这些。”
“呵呵，那我现在也在与危险的女人聊天。”
“......当你在夸赞我了。”江月柳拔剑往前走，将姚汐凝甩在身后。
她感应着仅剩无几的丹药，心中微微叹息。
是时候将藏经阁扉页的那张丹方拿出来了。
也不知除了他，世上还有谁能炼出这枚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