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后排,维奥莱塔手里拿着麦克风,正用一种毫无感情波动的语气念着那令人尴尬的台词:

“我……不想……流血……”

嗡——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频率极低的次声波震荡,像水面上扩散的波纹一样,瞬间扫过了两公里外的叛军阵地。

就在这一刻。

嘭!

一声清脆的爆鸣声刺破了雪原的寂静。

对于专业的炮兵来说,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炮闩炸裂的闷响,但在维奥莱塔这个惊弓之鸟的耳朵里,这就是死神的敲门声!

在她的认知里,对面可是有两门88mm高射炮的,这声音只有一个解释。

对面开火了!

开炮了!他们真的开炮了!

这破车的装甲是瑞秋焊的,天知道能不能扛得住88炮的一发入魂啊!

恐惧瞬间接管了维奥莱塔的大脑。她坐在宽敞的后排,四周是为了视野而特意改装的大面积防弹玻璃窗。

在这一刻,这些原本为了看风景的设计,在她眼里变成了致命的透明棺材。

后排不安全!玻璃面积太大了!

哪里安全?哪里能挡住炮弹碎片?

前面!驾驶舱!那里有厚重的发动机组挡在前面,还有复杂的仪表台下方的空隙!钻到那里去最安全!

“完了完了完了!”

维奥莱塔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让她瞬间解开了安全带,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手脚并用地从后排座椅中间的通道向前猛窜。

“瑞秋!低头!”

她甚至还喊抽空了一声,但这纯粹是因为她觉得瑞秋挡了她钻进去的路。

然而,物理学在这一刻跟她开了个玩笑。

就在她冲到前排的瞬间,远处的炮击声似乎引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地面也随之抖动了一下。

维奥莱塔脚下一滑,原本计划完美的钻入桌底战术动作,瞬间变形。

她没能钻下去,而是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前扑倒,重重的撞在了正在开车的瑞秋身上。

于是,在外界看来,一副感天动地的画面诞生了:

在那巨大的危机降临瞬间,尊贵的皇女殿下没有选择缩在后排苟且偷生,而是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驾驶位,她张开双臂,死死地环住了瑞秋的脖子和肩膀,将这名技术员牢牢护在身下,同时把自己的身体弓起,用背部挡住了挡风玻璃的方向。

维奥莱塔把头死死埋在瑞秋的颈窝里,紧闭双眼,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别炸我!)

也就是在这一秒,窗外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轰隆隆隆隆——!!!

那并不是炮弹击中了装甲车,而是远处的要塞发生了殉爆。

在瑞秋那神一般的频率魔法作用下,赫尔曼那堆积如山的老化弹药被引爆了。

只见远处的山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碎,先是一团暗红色的火球从碉堡内部膨胀而出,瞬间撑破了厚重的混凝土外墙。

紧接着,无数枚被引爆的炮弹四散乱飞,在空中划出混乱的死亡轨迹。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烟尘横扫过整个雪原,狠狠地撞击在装甲车的前装甲上。

车身剧烈摇晃,噼里啪啦的碎石砸在车顶和玻璃上。

“唔……”

维奥莱塔死死抱着瑞秋,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里,她不敢抬头,也不敢睁眼,只能绝望地等待着那一发并不存在的炮弹穿透车体。

这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

渐渐地,外面的轰鸣声平息了,只剩下远处传来的零星爆炸声。

车也不晃了。

嗯?

我还在呼吸?我没死?

维奥莱塔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入眼的是瑞秋那红色的发丝和深蓝色的军装领口,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么尴尬。

她整个人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瑞秋身上,勒得瑞秋连呼吸都困难了。

“咳!”

维奥莱塔触电般地松开手,手忙脚乱地从前排爬回后座,她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刘海和歪掉的帽子,一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为自己的失态找补。

“那个……刚才……”

她眼神飘忽,看向窗外,

“我感觉车身重心不稳,怕你控制不住方向盘,所以……嗯,帮你稳一下。”

对,就是这样,为了稳住方向盘,多么专业的理由!

说罢,她心虚地偷瞄了一眼瑞秋。

瑞秋依然保持着握着方向盘的姿势,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瑞秋?你还活着吗?”

维奥莱塔小心翼翼的问。

瑞秋缓缓转过身。

那张平时只对机械感兴趣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水。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感动,那热度简直能把维奥莱塔当场融化。

“殿下……”

瑞秋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哭腔,

“刚才那一声……是敌人的弹药库殉爆……您一定听出来了,对吗?”

“啊?呃……大概……是吧。”

维奥莱塔含糊其辞。

什么?弹药库炸了?不是开炮?

“您听出了那是殉爆的前兆,知道巨大的冲击波要来了。”

瑞秋一边流泪一边露出幸福到扭曲的笑容,

“在那种生死关头,您没有选择躲在后面,而是冲上来……用您尊贵的身体,为我这个卑微的机械师充当护盾……”

“不,其实我只是……”

维奥莱塔想说我只是想钻你椅子底下。

“我都感觉到了!”

瑞秋猛地打断她,双手捂住心口,

“您抱着我的时候,身体在剧烈颤抖!您明明那么害怕!明明是千金之躯!却还是选择把生的希望留给我,把后背留给危险!”

“殿下!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呜呜呜……”

少女突然崩溃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去抓维奥莱塔的手,想要贴在自己脸上。

维奥莱塔嘴角抽搐,绝望地看着这一幕。

完了。

这误会大了去了。

我该怎么解释我只是单纯的怂,而且想抢你的脚踏坑?

“咳,别哭了。”

维奥莱塔强行维持着皇女的高冷人设,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把眼泪擦干。无论发生什么,作为指挥官,保护部下是……是我的职责。”

既然解释不清,那就认了吧,反正结果是好的,人没死,车没坏,不是吗。

……

半小时后。

装甲车缓缓开到了已经化为废墟的要塞前。

曾经不可一世的叛军基地此刻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大坑,那些之前还叫嚣着要让他们有来无回的叛军,此刻一个个灰头土脸,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举着双手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拆迁。

赫尔曼被士兵们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维奥莱塔面前。

这位叛军首领此刻狼狈不堪,半边眉毛被烧没了,浑身都是煤灰,看着维奥莱塔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恶魔……你是恶魔……”

赫尔曼哆哆嗦嗦着,牙齿不禁打战,

“你连炮都没开……你只是说了一句话……我的要塞就没了……”

维奥莱塔站在车边,看着这一地狼藉,心里其实也是懵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嘴炮”?这也太离谱了吧?

“带走。”

维奥莱塔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冷冷地挥了挥手。

“等一下!”

赫尔曼突然挣扎起来,

“我有钱!我有秘密!只要您放了我……”

“让他闭嘴。”

维奥莱塔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对你的脏钱和秘密没兴趣,直接押送军事法庭,罪名是叛国和……制造噪音扰民。”

主要是后者,那一嗓子差点把她吓出心脏病。

“是!殿下!”

士兵们一拥而上,干脆利落地堵住了赫尔曼的嘴,将他五花大绑扔上了卡车。

“都看到了吗!”

施耐德上尉激动地对着周围的士兵喊道,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

“这就是我们的皇女殿下!面对敌军坚固的要塞,仅凭一人一车,兵不血刃就令其灰飞烟灭!这是何等的战术智慧!”

随后,士兵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雪原。

维奥莱塔站在欢呼的人群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心里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我就想跑个路……

我就想钻个车底……

怎么就成了战神加圣人了呢?

这以后还怎么低调?这以后还怎么偷懒?

“殿下,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瑞秋一脸期待地凑过来,

“要不要顺便把隔壁那个据点也吼炸了?”

“……回哨站。”

维奥莱塔虚弱地扶着车门,

“我要回去写……不,我要回去睡觉。”

“是!全军听令!护送殿下回营休息!”

车队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带着大胜的荣耀,载着一个只想退休的灵魂,向着更加不可控的未来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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