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妍又一次来到了地火室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伍妍选了一间专门用来炼器的房间，然后盘膝坐在一块表面坑坑洼洼的玄武岩上。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缺了块角的炉鼎，顺手打开之前花了五十块下品灵石买来的庚金粉末倒在里面。
她的脸颊上沾了几道黑灰，汗水顺着苍白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嗤”的一声化作白烟。
但她的神情冷淡得像是一块千年的寒冰，仿佛周围这足以在这个封闭空间内令人窒息的滚滚热浪根本不存在。
不多会，那个缺了一角的悬空炉鼎中，一团暗沉沉的、混杂着黑色斑点和不明颗粒的液体就在剧烈翻滚。
“我真的受不了了……”
半空中，一抹极其显眼的红影正毫无形象地漂浮在滚烫的岩浆上方，与这灰暗、逼仄的空间格格不入。
一头黑发垂落下来，几乎要扫到伍妍的鼻尖。
一袭似血般鲜艳的红衣在热浪中无风自动，赤足踩着虚空，那双勾魂摄魄的红瞳正一脸嫌弃地盯着那个咕嘟冒泡的破炉鼎。
“我说，这‘断念’再怎么说，也跟着我杀了不少魔修，跟着你创了不少秘境，怎么如今就混到了这一步？”
伍嫣飘到伍妍面前，伸出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想要去戳伍妍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却直接穿透了过去。
她也不在意，收回手，慵懒地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倒吊着看向伍妍，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话语：
“小伍妍啊，你居然还想把这东西涂在你的剑上。你这是虐待！这剑要是有剑灵，估计得连夜爬起来吊死在你床头！”
伍妍没有回应。
她将“断念”横放在自己的身前，催动体内的灵力，指尖泛起淡淡的白光，引导着炉中的庚金液体流向“断念”。
“丑，太丑了……”
看着那团铁水缓缓渗入剑身的裂隙，伍嫣绝望地捂住了眼睛，在地上疯狂打滚：“住手啊！这剑要是修好了，带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我堂堂……我当年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伍妍没有回应，只是抿紧了嘴唇，原本就清冷的面容此刻显得更加紧绷。
她的眼神专注而空洞，像是在完成一道精密的工序。
她并不懂高深的炼器术，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利用灵力强行将铁水挤压进裂缝，再用高温将其熨平。
这种修补方式粗糙无比，注定会破坏剑身的平衡，阻塞灵气的传导。
但伍妍不在乎。
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活下去，想要保护那些她或者说是伍嫣亏欠的人，她手里必须有剑。
她手指猛地向下一压。
“嗤——”
铁水凝固，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
伍妍撤去灵火，伸手握住了剑柄。
原本如秋水般明亮的剑身，此刻却多了一条黑褐色疤痕，就像是个美人的脸上突兀地多了一道伤疤。
就算一向以实用为主的伍妍，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丑。
“完了。”
伍嫣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彻底完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要用这把剑杀人，请务必快一点，别让死者看清这把剑长什么样，我丢不起这个人。”
伍妍垂眸，指腹轻轻摩挲过剑身上那道伤疤。
粗糙，甚至有些划手。
但那股冰冷的金属触感，却让她感到无比踏实。
能用，就是好剑。
伍妍将剑插入剑鞘中入鞘时发出了一阵生涩的摩擦声，听得伍嫣又是一阵牙酸。
伍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道袍，推开了厚重的石门。
门外，甬道喧嚣。 然而，当那扇石门打开，伍妍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原本还在大声谈笑的内门弟子们，声音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集中过来，当看到那张清冷苍白、毫无表情的脸，以及腰间那块晃眼的令牌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合着敬畏、恐惧与疏离的复杂眼神。
“大……大师姐。” 离得最近的一名弟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结结巴巴地行礼。
伍妍目不斜视，踩着沉稳的步伐穿过人群。
她知道，这些弟子很怕她，所以她也没想过在这里久留。
就在伍妍即将走出地火室大门，重见天日之时。
“咚——”
一声厚重、苍凉的钟鸣，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地层，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咚——咚——！”
三声聚仙钟，余音袅袅，响彻云霄。
伍妍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甬道尽头透下来的那一线天光。 周围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弟子们，脸色瞬间惨白，眼中的惊恐比刚才看到伍妍时还要浓烈百倍。
“聚仙钟？三声？”
“这是……全宗召集令！”
“发生什么事了？除非宗门遭遇灭门大劫，或者有惊天大事发生，否则绝不会敲响三声聚仙钟！”
“快！快去主峰！”
震惊声此起彼伏，只一瞬间，地火室中的人便只剩下伍妍一人。
……
飘渺宗主殿，云雾缭绕，灯火通明。
数百根巨大的白玉柱支撑起穹顶，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玄武石，倒映着上方数千盏长明灯的辉光。
当伍妍赶到时，殿内已是人声鼎沸。
大殿正上方，一把巍峨的玉座高悬。
那里并没有实体的人影，只有一层朦胧的淡金色光幕，光幕后隐约可见一道曼妙却威严的身影。
那是宗主。
“装神弄鬼。”伍嫣懒洋洋地侧卧着，“搞个光幕遮着，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还是怕被人看出她是纸糊的？”
宗主的身边， 夏凌霜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墨，负手而立。
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清冷如霜雪，高不可攀。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让下方的弟子们不敢高声语。
伍妍还能看到，余清瑶就在众人的最前方站着，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流云裙，虽然看起来并不显眼，但伍妍记得这是夏凌霜送给余清瑶的一件防御力极强的灵器。
余清瑶虽然表面上与以往并无不同，但伍妍能够清楚得看到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她在紧张？
“众弟子。”
一道清冷、空灵，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女声从光幕后传出。
“今夜召集尔等，只为一事。”
宗主的声音不急不缓，“枯荣峰后山，封印千年的苍梧秘境，出现了剧烈的空间波动。经我推演，秘境将于三日后，自行开启。”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而站在前方的余清瑶，听到这句话时，身体猛地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她的猜测成真了！历史真的改变了。
伍妍看着余清瑶的反应，若有所思。
“此次秘境开启，不仅仅是我飘渺宗之事。”
宗主的声音变得凝重，带着一股肃杀之意：
“鉴于秘境波动异常，且为应对未来的天地大劫，本座已向修真界发出‘升仙令’。此次苍梧秘境，将对天下正道宗门开放。”
天下正道……这意味着什么？
“届时，当世五大宗门将齐聚于此。”
“太清宗、天衍宗、万兽山、阙月宫以及......”
“凌霄宗。”
凌霄宗。 中洲公认的第一大宗，正道魁首。
其实力之强，底蕴之深，足以俯瞰众生。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凌霄宗也要来？！”
“听说凌霄宗这一代的圣女，天资绝世，身负神血，已经被定为下一任正道盟主的唯一候选人。”
“那种传说中的人物也要来吗？我们还有机会吗？”
角落里，伍妍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养魂玉。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心跳却在这一瞬间，漏了半拍。
凌霄宗…… 在伍嫣那破碎不堪、甚至有些模糊的记忆深处，似乎有着这么一个宗门的存在，当伍妍想要看看伍嫣记忆中那位圣女时，脑袋便开始隐隐作痛。
“凌霄宗？”
伍嫣此刻正飘在人群正上方，原本戏谑玩闹的表情收敛了几分。 她那双妖冶的红瞳微微眯起，透出一股危险而冰冷的光芒，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会议结束。
随着宗主的离开，弟子们也带着震惊与忧虑，三三两两地开始退场，讨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伍妍默默转身，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周围的弟子依旧下意识地避开她，仿佛她身边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将她与这个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刚走出大殿门槛，跨入夜色之中。
一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刺穿了人群，落在了她的背上。
伍妍脚步微顿，随后恢复正常，继续前行。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夏凌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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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很多东西好像都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清瑶那孩子，还是其他的一些事，包括这提前开启的苍梧秘境，都已经让她有些难以掌控了。
但最大的变数，还是伍嫣。
夏凌霜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看不透伍嫣了。
这一世，她到底都在谋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