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去了多时。

每当提灯的火焰要燃尽时——

希亚都会机械且重复地往灯芯里塞干草,奈何干草并不算多……

最终,提灯内只剩下一截焦黑的灯芯。

地牢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希亚就这样背靠冰冷的石壁,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饥饿与干渴感再次袭来……

就当她要坚持不住时,意外来了——

远处竟传来脚步声,还有男狱卒们的交谈声:

“居优优大人怎么这么久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好说,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一群人停在了希亚所在的牢房门外。

借着这群狱卒手里的提灯,希亚看到的是几张惊恐不安的脸——

他们起初是谨慎地提灯查看,可当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具尸体上时。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毕竟,那具尸体都干瘪成什么样了?!

恶臭刺鼻,与地牢的霉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辨别阴阳发色,那分明是居优优大人,她竟然死透、还臭了……

“死……死人了!是……居优优大人!”

其中,一位狱卒率先反应过来,发出尖叫,手里的提灯都握不稳。

而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几乎都被吓破胆,他们连滚带爬,转身就往地牢外跑……

“别……别走。”

希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她就像风中残烛,绝望地哀求着:

“求你们,给我点水……一点点就好……”

随着她的手重重落下,希亚只剩下一种濒死的麻木——

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不吃不喝,不知道多久了……

……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更多的脚步声传来。

这次来的是一群穿着黑色长袍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口罩、面罩、防化服,手里拿着白布与担架。

显然是接到了通报,来牢里收尸。

这群黑袍人走进牢房,没有多看希亚一眼。

而是熟练地用白布把居优优的尸体裹住,然后抬上担架就往外走。

这时,有人留意到缩在角落的少女——

她穿着不合身的黑红色蓬蓬裙,头发凌乱,浑身是伤,还脏兮兮的,像个泼妇……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简直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吧?

“这女的还活着?”有人低声问了一句。

“管她呢,反正也活不长。”

“也对,早晚都要被拉去处死……”

随着议论声渐渐远去,地牢再次恢复死寂。

这一次,希亚的意识彻底坚持不住,她只觉得好累、好累……

真想好好的睡一觉。

已经感受不到疼痛、饥渴了呢。

希亚‘如释重负’地倒在干草堆上,胸口几乎不再起伏……

此时,她裸露的肌肤上忽然泛起零星的黑色光粒,它们带着阴冷的气息逸出地牢……

……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布洛特庄园。

正值深夜,负责站岗的男守卫打着哈欠,下一秒,头皮奇痒无比……

他揉着头时,忽然摸到一把脱落的头发。

“我靠!”守卫低骂一声,摊开手,指缝间果然夹着七、八根乌黑的发丝。

“怎么掉这么多啊,比洗头时还多……”他心里发慌,又不信邪地挠着发根。

随着更多的头发滑落,吓得他立刻收回手。

“妈的,这夜班熬的,老子还没娶老婆呢,可不能秃了啊!”

幸好,头皮的痒意只持续了片刻便消散了,守卫没多想,只当是熬夜累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

此刻庄园里的所有人,无论是熟睡的佣人、女仆、农奴,还是巡逻、站岗的守卫,都经历着同样的情况——

莫名的头皮发痒,随手一挠就掉发。

尤其是挨近地牢的住宅,里面睡觉的人鬓角、发根莫名白了一片,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

地牢里。

希亚那险些停止跳动的心脏,竟开始渐渐恢复有力的搏动……

她苍白的脸开始有了血色,呼吸声也随之平稳。

……

“砰砰砰——”

铁门在被敲着。

“喂,死了没啊!没死的话就动一下!”

希亚被吵闹的敲打声吵醒,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带着刚睡醒的茫然。

只是,她的眸子泛着黑光,视力竟然比之前清晰了数倍,甚至适应了黑暗环境,稍微有了夜视?

牢房外又聚集了一群人,正是之前那几个吓破胆的男狱卒……

他们怎么又来了?

只是这次,他们手里拿着的不只是提灯,还有一台……油锯!

“啧啧,没死就好,瞧瞧这毒蝎小美人,连居优优大人都死在你的裙下。”

领头的狱卒咧嘴笑着,他晃着手里的油锯。

“想活命的话就乖乖配合,否则我直接把你的腿锯断!”

锯断腿吗……

听见威胁,希亚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她用沙哑的嗓音说着:

“你们是来杀我的吗?如果不是,那我……我是不是要上刑场了吗?”

“哈哈哈!”

狱卒们爆发出一阵哄笑。

领头的狱卒推门而入,“看来你在地牢呆傻了,连外界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别急,等下出去你就清楚,忍着点,我们要锯铁链了!”

说完,他用力拉动油锯的拉链,‘嗡嗡——’的巨响充斥着牢房。

而有两位狱卒则是上前,死死按住希亚的右脚,以防止待会她乱动影响锯链。

感受着脚踝传来的震动……

以及,锯齿摩擦铁链的臭味,甚至还有火星溅在皮肤上,烫得她发抖。

可心里却是泛起喜悦——

这似乎不是上刑场的前兆?

而是她离开地牢、回到地面的契机!

希亚到底还是惜命,哪怕前路未知,她也绝不想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

“为了防止你待会偷跑,把手伸出来。”

在锯链的轰鸣中,另一位狱卒递来一捆粗麻绳,语气凶狠:

“要么乖乖绑手,要么我们现在就锯断你的腿,自己选吧!”

希亚没得选,毫不犹豫地伸手。

“算你识相。”

这位狱卒动作粗鲁地用麻绳将她的手腕牢牢捆住,疼得希亚皱眉。

这时,按住希亚小腿的狱卒忽然开口:“大哥,你鬓角怎么白了这么多?”

领头的狱卒抽空扫了一眼同伴递来的铜镜,当看清镜中自己鬓角那片突兀的白发时。

当即骂了一声:“妈的,怎么回事?”

“我也一样!”另一个刚绑完手的狱卒抬手扒开自己的头发,露出发白的发根。

“怎么头发一抓一大把的掉啊,这鬼地方怕不是有毒气?咱们都白了头……”

……

希亚这一觉醒来,自我感觉挺好的,不渴不饿不困……

感知都变敏锐了。

听着他们的抱怨,不明所以,莫非脱发成传染病了?

油锯的威力远超想象,没过一会,那根坚硬的铁链竟真的被锯开了!

希亚久违地活动着被束缚许久的右脚……

脚踝已经红肿,刚一落地就传来钻心的疼,连正常走路都变得踉踉跄跄。

“赶紧上去!还想赖在这里吗?”

狱卒们不耐烦地催促着。

手里的牵引绳用力一拽,就将希亚往前拉动几步,险些摔倒。

希亚光着脚跟上,即便脚很疼,走不了多远……可她却毫不在意——

毕竟,自己终于要走出这座囚禁自己不知道多少天的地狱了。

……

重新回到地面,久违的阳光无比刺眼,让希亚忍不住流泪……

等视线渐渐适应时,她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停着的几辆马车——

可马车后拖着的,除了客厢之外,还有一个个冰冷的铁囚笼!

这分明就是押送刑犯的囚车……

“呜……”

一声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里发出,希亚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兜兜转转。

终究还是逃不过上刑场的命运吗?

希亚内心刚燃起希望,又被现实泼了冷水……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交谈声,其中一道正是她熟悉的声音——

是女仆长梅伦!

“伊芙娜大人,您看,这就是布洛特庄园的主宅区域……”

梅伦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透着几分讨好。

希亚转身,只见梅伦正陪着一位修女模样的成熟女人迎面走来——

那修女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白色头巾包裹着额头,下巴精致。

黑色修女长袍将身材裹得严严实实。

而在那开叉的衣摆下,一双裹着白丝的腿踩着红底高跟鞋,走的每一步,优雅至极。

一枚银质十字架项链垂在胸前,气质圣洁。

而最引人注目,是修女身前傲人的曲线。

饱满得几乎要撑破布料了吧……与她纤细的腰身形成惊人反差。

希亚没想到还有女人比大小姐的身材还要丰满。

“就是她?”

此时,修女也注意到了被狱卒牵着的希亚,她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少女。

可目光没停留几秒,修女就抬手捂住鼻子,清冷的声音带着嫌弃:

“好臭……”

“她刚从粪坑里爬出来吗?怎么一身排泄物和尸臭味……”

修女转头看向梅伦,语气严厉:

“喂~我说梅伦,你就是这样安排的?我的车可不是用来装垃圾的……”

“她太污秽了,会玷污圣洁的旅途!”

“抱歉,大人息怒。”

梅伦连忙躬身道歉,头几乎要低到胸口,转头就厉声喊来几位女仆:

“快!把她带去浴场,用最香的玫瑰皂,里里外外冲洗干净!”

“再找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她穿,最慢半小时,我必须要见到她出现在这里。”

女仆们领命上前,可刚靠近希亚就被她身上的气味熏得干呕、皱眉,苦不堪言……

可她们不敢后退,还有大人物在这里看着呢。

再说了,这可是女仆长的命令,哪敢违抗?

女仆们只好捏着鼻子,领着希亚就往浴场的方向走去……

希亚被拽得难受,却回头盯着那位修女的背影——

方才,她听女仆长称对方为伊芙娜大人。

伊芙娜、伊丽莎……

这两个名字都带着贵族特有的高雅,她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而且,梅伦这般毕恭毕敬的,这位修女来头不小啊。

为什么会来布洛特庄园?

又为什么关注自己这个死囚呢……

希亚心里疑惑不已,但虚弱的她已经容不得多想了,踉踉跄跄地走进浴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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