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5

“江雨,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已经看你扑腾十五分钟了。”

虽然江雨在断断续续和余白唠了半个小时之后就慢慢的没动静了,但两条小短腿转来转去,皱着眉头,身体还时不时扭成十分别扭的姿势。

虽然余白觉得她这样子其实怪可爱的,但是再睡不着的话,就要天亮了。

“咕!”

江雨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后才把脸从被子里探出来。

“你没睡啊余白,是……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卧室里的夜灯稍微暗了些,是一个能看清地面,却不影响睡眠的亮度。江雨的表情变得有些愧疚,语气里也充满了歉意。

“我没事,不用在意。我一直在看小说。我没那么早休息。”

余白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隔着兜帽搓了搓江雨的脑袋。说来也怪,虽然江雨很抗拒这样好像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举动,但是这样做确实会让她心情平静下来,感到安心。

“所以怎么了?和我说说吧,我能帮上些什么你说就是。”

说完,余白却看到江雨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似的。

“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你……你不准笑话我。”

江雨说着又把半边脸埋进了被子里,又抬起眼睛看着余白。

[你难为情的事情我听的还少吗……]

余白心里暗自腹诽着,不过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的等着江雨的下文。

“我睡觉不抱着什么东西的话……是睡不着的。你……你有办法吗?”

江雨的床上总是有三床被子——一床是盖的,很软很舒服。一床是用来加厚的,还有一床是用来抱着的,总是有让她熟悉安心的味道。

不过哪怕都这样了,她也只能勉强入睡。还睡不踏实。

“我想一下……能给你抱着的东西啊……”

余白倒是没想那么多,坐起身子来思考起了解决方法。

“陈谕涵房间玩偶倒是挺多的,不过他这个点没动静的话,估摸着应该是睡着了。不太好过去找他借一个。嘶……”

余白正觉得棘手,从衣柜顶端伸出来一角的布料却在此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被子可以吗?就是你给它卷成一条或者团成一团。应该也能有点体积……呃?”

刚想征求一下江雨的意见,却看到江雨好似眼睛在冒着闪光似的看着他快速的点着头。

[江雨真好懂啊……]

见状余白也不傻,就起身离开窝里去拿衣柜里的另外一床被子了。把那床被子顺着那一角抽下来,伸手递给了缩在被窝里的江雨。

“也是薰衣草味的……你这么喜欢薰衣草吗?”

闻到熟悉的香味,江雨的表情变得又柔和了些。在余白躺回被窝,注意不到她的间隙里偷偷蹭了两下,又小声问道。

“算是……很喜欢吧。小时候迟日晴送过我薰衣草,那是我现在印象里第一次收到礼物。我也很喜欢薰衣草的味道,所以很多东西都买了薰衣草味的。”

“咳……确实看得出来。”

江雨说实话,要不是她提前开了夜间免打扰,不然她手上那个玩意就该提示她心动过速了。因为余白说的“小时候”这三个字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开玩笑……小时候那株薰衣草,明明就是江雨她自己送的啊。

[貌似灵魂黑区把他的一部分记忆屏蔽了,还把一部分记忆篡改了?没暴露就好。]

江雨想着,又用脸蹭了蹭有着淡淡薰衣草味的被子。

“现在接着试着睡吧,反正明天还是休息日,可以晚起。还有什么需要的,喊我就好。”

余白熄灭了手机屏幕,也侧躺了下来。他其实有很多想问江雨的,为什么戴着兜帽,为什么进女厕所,为什么怕自己,还有彩瞳症的一大堆事情,甚至包括迟日晴拜托他的,希望江雨来他们寝室当小厨男……小厨娘……反正就是做饭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合适。余白总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一是因为江雨现在是个病号,这个时候抛出这么多东西多少有点不解风情,甚至可以说是趁人之危。

二呢,是因为他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跟我客气,应该的。”

————2031年 01月07日 06:45 气温5℃-10℃ 南岸区 夜之海岸城[废墟]

江雨不知道他走了多远,他只知道今天是那场暴乱之后的第六次日出,他只知道眼前的景象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他只知道这种时候他理应离这种曾经繁华的地方越远越好。

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来说,一个新的地名只能代表一个新的风景。尚且年幼的江雨还不能把地名和地理空间上的概念对应起来。

他现在觉得好冷,冷到肢体已经没有感觉了。他现在觉得胃好痛,好像痛了很久,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觉——因为饥饿引起的疼痛。他感觉全身无力,所以他需要找点吃的。

街上满是冒着黑烟的车辆还有瘫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曾经穿行车辆和人流的马路上也坑坑洼洼。汽车的窗户被砸开,引擎盖翘起,里面冒着黑烟。远处又响起汽车的警笛声。

末日之下,人人自危。

“这就是末日吗,也就这样吧。”

江雨并不害怕,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现状不可能更差了,反正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失去生命。

可他又不怕死,所以反正大不了一死。

五岁的男孩撑着稚嫩却满身伤痕的身体走在街上,显得格格不入,又好像不那么起眼。毫不慷慨的晨曦透过云层吝啬的洒下一点光,江雨抬起头,哈出一口气。

“哈……这么小的孩子也出来流浪了……这世界,真他娘的是疯了!”

街边的一个醉汉提着一个玻璃瓶,朝着江雨大声喊着。江雨没有看他,也没有任何回应。末日之下为了求存,所有人都需要竭尽所能,所有人也都是可能的敌人。

既然在这场末日之中自己扮演的是弱势角色,他就应该尽可能地不引人注目。他从口袋里伸出手,把兜帽戴在了头上。

什么利益,什么立场冲突,这些东西他一概不懂。他只知道自己需要活下去。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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