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要那么严肃啦~都笑一笑。”
“对嘛对嘛，笑笑更可爱哦。”
陆休看向师傅，询问他有没有解决办法。
“暂时没有……这是岁的体质导致的，而且……可能不只是伯奇，若是换做其他傩神，也有可能会有同样效果……就像……一个天生能容纳万物的容器。”
“那对她有什么伤害？如果这样的话，那就不能继续学傩，不然很有可能会失控。”陆休担心地看向我。
师傅摇头，“不，应该这么说，她本就是天生为傩而生，通神入骨这种事情，我只在典籍中见过，凡此者，不是扮演傩神，而是傩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也就意味着，她甚至可以成为……或者驾驭傩神。”
“那又如何？如果力量的代价，是迷失，那岂不是主次颠倒？”
陆休依旧严词拒绝，不赞同师傅。
“臭小子，我又没说我同意，我只是说通神入骨这件事的客观论述，岁也是我的弟子，我不比你更关心她？”师傅胡子抽抽，直瞪眼。
“呃……”陆休挠头。
“现在的情况主要是看这个通神入骨的程度，既已通神，身躯肯定融入了傩神权能，若是紧密不分，贸然分开肯定是双方共损，严重点，甚至会让根基受损，神智混沌，所以需从长计议。”
“哎呀哎呀，你们把我当成坏蛋了嘛？”
“不是坏蛋哦，我是个热心的好人，难得见到一株幼苗，当然得好好护起来。”
“对的对的！”
第三张嘴，从掌心咧开，欢快叫道。
陆休指着嘴巴：“你看看！她都完全不像是个人了！”
小嘴反驳：“可她本来也不是人呀？”
胡说！我就是人！一个好人！
眼看局面又要混乱，师傅立马叫停，弯腰看向手上的嘴，“傩神伯奇？”
“在！”“到！”“是我哦！”
三张嘴同时发声。
“现在，我问你答，这决定了你是否能继续留下来，若是有一句谎言，我便会剥离你和面具的联系。”
“呀，这么狠？”“宁愿自己受损也要驱我？”“那我肯定是超——认·真·回·答·啦~”
师傅从口袋取出一炷香，用红线缠绕，又取出跟当初陆休一样的黄瓶子，蘸上腐臭的液体，点燃。
一道红中带绿的幽火燃起，黑烟上升，圈着我和师傅。
“你的目的。”待烟雾完全环绕，师傅开口了。
“目的？”“目的就是玩？”“嘻嘻，就是这样啦。”
师傅侧目看向那黑烟，没有任何变故，眉头微皱，掏出一块环形蓝玉，“虚虚实实，真真妄妄，不可作数。”
念完，贴到眼前，透过玉佩看向黑烟。
“嘿，还真的是？”
一旁的我有些不明所以。
“你会伤害岁吗？”他马上又问出第二个问题。
“伤害？”“为什么要伤害？”“我挺喜欢她的。”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敷衍。”师傅语气一厉。
“哎呀哎呀，好可怕……呜呜……”“好吧好吧，那么。”
原本的三个嘴巴瞬间闭上两个，只剩下手背上唯一一个，散去了所有轻佻语气。
“不会伤害哦。”
说完，又突然嬉笑起来：“当然，嘲讽不算。”“还有调戏，嘻嘻。”
这一次，师傅沉默得比以往更长。
他收起蓝玉，站直身体。
“我要你立誓，否则我不信。”
“欸……明明我都这么有诚意了……”
手背的嘴撇了撇。
“信任是不对等的，尤其是对于你这种谎言与真话难以分清的神灵而言。”
“好吧好吧，立誓立誓，不过立誓嘛，讲究一个对等，你该怎么与我对等？”说到这里，伯奇语调突然一变，变得轻蔑，“区区半死不活的活尸，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呵，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嘻嘻哈哈，就是一种胆怯吧？还是说……想让我把你这骨头架子给拆成椅子？”
“……那你可试试，我虽半身入土，但对付一个区区附面魂，还是游刃有余的。”
师傅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一旁的陆休身体紧绷，手也插进兜里。
我吞了吞口水。
“嗯……生气了？不会吧，跟我一个小嘴巴生气了？”
见师傅依旧没有说话，直直盯着自己，嘴巴吐了吐舌头。
“好吧好吧，毕竟我还挺中意这个小家伙的，要是就这么没了，那就没有玩具了。不过……”
它突然咧开尖牙。
“代价，这是不可避免的，就看你，能不能承受神的承诺了，活下去吧，臭老头。嘻嘻。”
言毕，它张开了嘴，从中吐出了一支通体墨黑的笔。
我立马愣住，这支笔，是从我身体里吐出来的？
“小家伙，握住笔。”
声音，直接从脑中传来。
我下意识握住那支笔，冰冷，轻灵，仿佛隔着一层帷幕。
“很好，放心，我不会害你和那个臭老头的，毕竟爱屋及乌，嘻。”
脑中的声音消失，手背上的嘴接着开口：“挺尸的，脑袋凑过来。”
师傅向前一步，却被陆休拦住。
“还是算了，这种邪气玩意儿一看就不好使，保不准到时候反打一耙。”
师傅微微一愣，看向陆休，最后扯出一个笑：“我算了，可你们呢？”
“你们千里迢迢跑过来，不就是为了个拜师学艺吗？到头来本事全都付之一空，传出去，还要骂我误人子弟，再说了，天地立誓，非鬼神能左右，既然你这么担心我，不如平时多给我说说好话，别总是一个人闷着。”
师傅说完，摇头，拂开陆休的手，蹲在我面前。
“呜呜……好感人好感人，但是契约还要继续。小家伙，将笔尖点在他的眉心。”
我没有动。
“怎么？心疼？还是不舍？哇哦，真是的，为什么一个个都把我当坏人啊……明明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岁。”师傅突然开口，“按它说的做，放心，我陆河山，别的不敢保证，就命大，要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
见我依旧犹豫，他哼唧了一声，一把抓住我的手，径直点在眉心。
就在此刻，伯奇顺势开口。
“画地为牢，画骨为契。”
“吾许诺：肉身不坏，神魂不灭，外魔不侵。 只要这小家伙不自己找死，自是护她无恙。”
“汝支付：灯灭之时，魂归吾口。 你那守了一辈子的‘锚点’，最后崩断的那一刻，那个绝望又甜美的梦……嘻嘻，归我了。”
“成交？”
“一言为定。”
当师傅说完最后一句话，我手中的笔开始自己勾画，从他眉心牵出一丝黑线，虚空为纸魂作墨，勾出一幅无纸契约。
“去。”
所有的字符径直钻入他的皮肤。
“嘶……”
他咬着牙，忍着疼痛。
“嘻嘻，虽然你的味道现在像馊了的泔水，但我相信，当你为了保护这小家伙而彻底燃尽的时候……那最后的味道一定像是陈年佳酿。我就预订那最后一口咯~别让我等太久啊，挺尸的。”
说完，那笔化为黑气，被手背的小嘴一口吞入，嘴角舔了舔。
“契约完成，现在，你可满意？”
陆休扶住师傅，神情复杂地看着伯奇之嘴。
“唉……”
他叹气。
“别叹气嘛，起码在契约期间，我还是会好好履行我的职责，我们可比恶魔讲信用多了，对吧，恶魔之子？”
“……岁。”
我抬起头，只见陆休看着我。
“不用自责，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记住这份感觉’，然后努力变强，直到强大到能撕毁契约，驾驭傩神。”
“……”
“你们这两个逆徒，我还没死呢，怎么就开始唱衰了？”
师傅突然挺尸，坐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喊道。
“嘶……果然人老了，蹲一会儿就腰酸背痛……”
原本有些煽情的氛围瞬间就被师傅给打破了。
陆休尴尬地挠着脸，一只手握拳停在嘴边，“咳咳咳咳……很，很好……”
“……”
更加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