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当某位重生的妖仙大人仍然沉浸在炼气期的修炼时,云珩和江可可被此起彼伏的朗读声吵醒。

“……这些人脑子有病吗?”

江可可睡眼惺忪地边打哈欠边骂,“大清早的搁那鬼哭狼嚎啥?”

江可可的抱怨刚落,云珩已坐起身。

他侧耳听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不是鬼哭狼嚎,是晨读。”

“晨读?”

江可可也爬起来,凑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瞧。

只见不大的庭院里,或站或坐地挤满了身着统一灰白袍服的少年少女,年纪多在十五六岁,个个手持玉简/书卷,神情肃穆,对着晨曦高声诵念:

“天道酬勤,唯恒唯专!摒弃杂念,心无旁骛!”

“三年苦修,毕于一役!龙门在前,舍我其谁!”

声调铿锵,重复不断,仿佛要将这些字句刻进骨髓。

江可可听得直皱眉:“这……念的是什么啊?跟和尚念经似的。”

庭院中,领读的似乎是一位年长些的学子,他站在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每逢一段结束,便振臂高呼,下方学子立刻跟上,声音又拔高一度:

“以莫愁郎等先贤为鉴,舍小我,成大我!燃尽心血,照亮道途!”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今日流汗流泪,明日登仙无悔!摒情绝欲,方得真谛!”

江可可面色古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是否有点……呃呃……”

云珩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时,诵读内容又变了,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诡异:

“辰时吐纳,引气三周天!巳时诵经,牢记《书院规》!午时演法,错一罚十遍!”

“不思茶饭,不想娱欢!道友相邀,视为魔障!情愫暗生,必斩心肠!”

“标准答案,即是天道!质疑者堕,顺从者升!”

“争分夺秒,寸阴是金!睡魔是敌,倦意为妄!”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学子们的眼神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亮,却也隐隐透出一种透支般的亢奋与空洞。

“……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吓人。”

江可可来到云珩身边,小声嘟囔,“咱们修道之人讲究的难道不是什么‘道法自然’、‘心念通达’吗,可他们却好像是在修炼什么凡间魔功……”

恰在这时,江可可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墙上的一份时间表。

她是炼气三层,眼神很不错,即便相隔数十米,却也能看清那密密麻麻的时间表上究竟写了啥。

一言以蔽之——

不像是给人准备的时间表。

云珩的目光缓缓扫视过那些年轻而紧绷的面庞,眼神微暗,“这或许是因为……‘寻仙大考’对他们而言,不是求道的开始,而是改变命运、甚至决定家族兴衰的‘唯一战’。”

顿了顿,云珩补充道,“于是,修炼不再是为了探索天地至理或追求长生逍遥,而被异化成了高度标准化的‘应试’。这些口号、规矩、时间表,都是为了最大化‘备考效率’。情感、娱乐、友情、甚至独立思考,都被视为影响‘效率’的干扰项,需要被严格排除。”

资源有限,大道无情……

江可可忽然想起昨日云珩跟她说的这段话,感觉像是明白了一点什么,又没有完全明白。

庭院中的早读进入了最后的宣誓阶段。

所有学子齐刷刷地面向北方——那是莫愁湖的方向,也是传说中莫愁郎“献身”的方向——右手按在左胸,以近乎嘶吼的声音喊道:

“我等立誓:以先贤之志为志,以书院之规为规!剥皮削骨,亦要登仙!此志不渝,天地共鉴!”

声浪震得窗棂微微作响,久久回荡在清晨的山乡之间。

江可可被这阵势震得半晌无言,良久才咽了口唾沫:“公子……他们这样就算考上了,真的能‘登仙’吗?”

云珩没有回答,只是理了理因为睡觉姿势不规范而略显凌乱的衣袍,然后将目光投向庭院另一端。

门楣上挂着“讲经堂”匾额的屋子门扉处,正站着一位身着青色儒袍、手拿戒尺的中年修士。

他表情严肃地立于案前,等待着晨读结束的学子们涌入。

而在中年修士的头顶,一滴小小的水珠正悬浮在其上,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很显然,上一个在莫愁湖边布阵的修士,便是他了。

水滴昨夜窃听到的所有情报都已在江可可刚才感慨之时被云珩消化完毕。

那么一位19岁的热血少年郎,在明知对方有意于今日抓住自己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显而易见。

“狼牙棒准备好,我怕待会老东西急眼要揍我。”

云珩微微一笑,推门而出。

还未等江可可理解云珩此番话语的深意,就见云珩径直来到那位中年修士身前,朗声开口:“这位道友,晚辈云珩,是位名不见经传的阵法师。昨日旅经此地,恰逢莫愁湖畔阵法松动,试图以浅薄手段修补,却发现终是棋差一着。于是朔本求源找上道友,想请道友为我解惑一二。不知……可有闲暇?”

云珩就像是个“冒失鬼”,故意打破令中年修士满意的、空气中弥漫着的、紧绷和焦虑的气息,致使后者忍不住微微蹙眉。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位年龄并不算很大的“阵法师”。

不过很快,学徒们的视线就被另外一个人所吸引。

没办法,毕竟一个出现在学府的、左手狼牙棒、右手流星锤的小女孩实在是太扎眼了……

尤其是这个小女孩龇牙咧嘴,跟个天降煞星似的。

“……让你准备好,没让你现在就准备。”

就连云珩都没蚌住,成功被江可可逗笑,导致气势丢了一截,“你不是有储物袋吗?”

“……对不起。”

江可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赶紧把那两把吓人的武器收起。

中年修士摇头,将眉头缓缓舒展开,心想只不过是两个来砸场子的炼气期外行,无伤大雅,于是清了清嗓子,“这位道友,非常抱歉,我们学府有严格的规矩,待会是上课布道时间,无法与你闲聊。”

挥了挥手,中年修士示意门口护卫赶人,“另外,莫愁湖的法阵也并非是我负责修缮,我只是一介文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太好了。”

云珩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兴致勃勃,“我这人最喜欢听人讲课了。尤其是方道友这种阵法大师的布道讲学,那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见面更甚闻名啊!”

刚转身迈开一步的方修士忽然一顿。

“你认识我?”

他转头,狐疑地看着云珩。

由于昨日过于匆忙,他并没有得到云珩的画像,所以并不认识云珩。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云珩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令牌,笑的愈加和煦,“晚辈云珩,来自天道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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