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碾碎星辰般的力量，伸向了下方那个仍在散发着令它本能厌恶与暴怒气息的“光点”。
“嗡——！！！！！”
整座浴淋市都因为这伸来的不能称之为手的“手”而宛如一只小动物一般籁籁震颤。
建筑摇晃，地面开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亵渎常理的一击而恐惧战栗。
面对这完全超乎理解、撼动现实的恐怖景象，“异常”那一直维持着神性冷漠的拟态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凝重”的情绪。
它毫不犹豫地停止了那即将完成的、旨在彻底抹除四位娥姝的终极净化之力的蓄力。
浮现在绿坝、隋洛文、丑敛身上的死亡标记，也随之瞬间消散。
然而，它的眼神中，依旧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面对未知变量时的极致冷静与审视。
它仰望着那覆盖了整个天穹的、仍在不断膨胀的血肉深渊——
核心晶体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脉动着，仿佛在重新计算着眼前这“意外”的威胁等级，以及……应对之法。
面对那自天穹垂落、仿佛要将整个现实都拖入血肉深渊的不可名状之物，“异常”那完美拟态的面容上，神圣的淡漠第一次被一种极致的理性权衡所取代。
它并非畏惧，在其意识核心——那颗脉动的多面晶体——
以超越人类量子计算机亿万倍的速度进行的推演中，眼前这由荷玖禄异化而成的“血肉天灾”，其能量层级与规则扭曲度固然骇人，但并非无法抗衡。
真正令它“凝重”的，是这场战斗一旦在物质世界彻底爆发，将引发的、无法挽回的连锁灾难。
“预估能量对冲峰值……超越‘国家’级标准三个数量级。”
“无意识非定向规则扭曲叠加效应……将导致以浴淋市为中心，半径一千五百公里内基础物理常数发生不可逆偏移。”
“连锁地质灾难触发概率：100%。大陆架稳定性崩解概率：87.3%。”
“直接生命灭绝数量……约等于该国度当前总人口。”
瞬息间，无数冰冷的概率与后果在其意识中流淌、成形。
它那源于“归一”理念的核心逻辑，在此刻做出了最符合“效率”的判断。
恐惧的不是失败，而是“无意义”的胜利。
它降临此世，并非为了毁灭。
毁灭只是净化无效后的最终手段，而非目的。
它的宏愿，是建立永恒的“监督”，将罪性深重的人类纳入“归一”的秩序之中——
以它那绝对理性的“善”与“理”，指引或者说强制这个种族走向它定义的纯净。
吸收信徒，扩大影响，最终将整个人类物种置于它的凝视之下——这才是它耗费心思跨越基本界限的根本目的。
倘若在此地与这血肉怪物全力厮杀，即便最终能将对方连同这座城市、这个国度从物质层面彻底抹除，那又如何？
它得到的将只是一片放射性废土，以及数以亿计毫无价值的、无法再转化为信徒的碳基残骸。
它需要重新寻找下一个人类文明聚集地，再次从头开始渗透、引导、掌控……期间还可能遭遇其他类似“娥姝”甚至更麻烦的本土防御力量。
耗时漫长，变数无穷，与它追求的“高效统治”背道而驰。
不能在这里打，至少，不能以毁灭脚下这片土地为代价。
一个更精妙、更能发挥其优势、且能将破坏限制在“可控”范围内的方案，几乎在权衡完成的瞬间便已生成。
“转换战场。于吾更有利之‘异域’。”
“异常”那由光芒构成的嘴唇未动，但冰冷的意念已化为实质的操作指令。
它周身那高速旋转、聚合的发光几何结构骤然改变了运行模式。
核心晶体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幽邃光芒，那不是攻击性的能量，而是一种涉及时空底层架构的“指令”。
这并非违背规律，而是运用人类尚未理解的规律。
规律是事物运动过程中固有的本质的、必然的、稳定的联系。
规律是客观的，它的存在和发生作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但是规律存在和发生作用随着事物存在的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而变化，而不是万古不变的。
而宏观世界的物质运动，遵循着经典物理与相对论描述的框架，意识无法直接干预。
但在微观的量子层面，观测行为本身就会影响系统的状态，“实在”与“现象”的界限变得模糊。
“异常”所做的，并非凭空创造或无视规律，而是以一种远超当前人类科学认知的、极高维度的“技术”——
瞬间修改了以它和四位娥姝为中心、一个极小范围时空区域的“有效作用尺度”与“观测耦合强度”。
可以理解为，它强行将一片宏观区域的所有物质与能量，其相互作用的“主要舞台”，从人类熟悉的、直观的三维空间加一维时间——
暂时“折叠”或“投影”到了一个唯物与唯心特性共存、尺度极度缩小的微观领域。
在这个被它临时塑造的领域中——
原本覆盖天空的血肉怪物、高大的建筑、广阔的城市，其“有效体积”在相互作用层面被急剧压缩。
但这种压缩并非简单的空间缩小，而更像是将所有存在都“浸泡”在了一个普朗克尺度起主导作用的“浓汤”里，宏观物体的延展性变得意义不同。
微观世界的规律，如量子叠加、隧穿、纠缠，本身是客观的、不依赖于人类意识的——即具有唯物特性。
但微观世界的这些规律所呈现出的“现象”——粒子在哪里出现、以何种方式相互作用——却强烈依赖于“观测”或与环境的“关系”。
这正是其“关系性”或“现象性”特征的体现，使得朴素的、直观的“物质决定一切”在此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