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帐篷顶的帆布透着灰白的天光

——明显已经不是黎明时分那种朦胧的亮度。

他猛地坐起身，睡袋从身上滑落，冷空气让他打了个激灵。

帐篷里空荡荡的。

菲娅的睡袋卷得整整齐齐放在角落，洛尔蒂莎的位置只剩下平整的铺垫，薇丝伍德和坎妮丝的铺位也早已收拾干净。

篝火的噼啪声从外面传来，夹杂着金属罐子轻轻碰撞的清脆响声。

“糟了。”

维斯低声骂了一句，手忙脚乱地从睡袋里爬出来，摸出塞在睡袋内侧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时间显示让他眼前一黑——八点四十七分。

√8的，直接睡到快九点！

他昨晚还信誓旦旦说要守夜，结果应了洛尔蒂莎的交班回来，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虽然今天依旧没有太阳，云层厚得能拧出水来，但时间确确实实快九点了。

维斯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把睡袋卷好塞进魔术行囊，套上外套，抓了抓睡得乱翘的头发，掀开帐篷帘子钻了出去。

营地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

篝火上架着个小铁架，上面并排摆着三个打开的八宝粥罐头，正被小火温着，甜腻的米香混着豆类和果干的气味飘过来。

菲娅蹲在火边，用一根削干净的树枝小心地翻动罐头，让它们受热均匀。

洛尔蒂莎站在湖边，大概是屏息静神。

坎妮丝在检查自己的行装匕首，反复打磨。

薇丝伍德背对着帐篷，正往腰包里塞干粮，听到动静转过身，眉毛挑得老高。

“哟，终于醒了？”

女骑士抱着胳膊，语气里的酸味浓得能腌菜，

“佣兵先生睡得可还舒服？我们都收拾完了，早餐也热好了，就等您老人家大驾光临了。”

菲娅抬起头，不赞同地瞥了薇丝伍德一眼，抬手一树枝差点就当头甩过去。

维斯干笑一声：

“抱歉抱歉，睡过头了，我的问题，耽误大家时间......”

“是，我不让叫醒他的。”

洛尔蒂莎的声音平静地插进来。

她已经转身从湖岸边走近，翡翠色的眼睛看向薇丝伍德，没什么情绪，但话里的分量谁都听得出来。

“守夜我换了。他需要休息。”

薇丝伍德张了张嘴，别人说话她还能呛几句，

但在这金发少女面前，她就跟熄了火的哑炮一样，直接被噎住，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闷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收拾她的腰包，不吭声了。

菲娅这时候才开口，声音温和:

“维斯先生，先吃早餐吧，已经热好了。”

她用树枝把其中一个罐头从架子上拨下来，小心地垫了块布递过来。

维斯赶紧接住。

铁罐还烫手，隔着布都能感觉到温度，已经热得咕嘟冒着小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谢谢。”

维斯低声说，吹了吹热气，小心开动。

甜粥下肚，暖意从胃里扩散开，总算驱散了些许余倦，来了点静神。

坎妮丝这时候走了过来，玫瑰色的眼睛扫过维斯，语气平淡:

“我无所谓。事关你们的委托，你们自己能安排好时间就行。”

这话说得实际，但也算给了个台阶。维斯连忙点头，加快速度把剩下的粥扒进嘴里，烫得直呵气。

几分钟后，罐头空了。

维斯把空罐子扔进即将熄灭的火堆里，抓起自己的背包背好，检查了腰间的短刀和口袋里的手机——屏幕锁屏前他特意又看了一眼愿力点，那四位数确实不是梦——然后深吸一口气。

“我好了。出发吧。”

*

坎妮丝带路，一行人离开湖边营地，沿着南岸向东行进。

静日谷南岸的地势确实如她所说，起伏比北岸明显。

树林不那么茂密，多了许多裸露的灰白色岩石和低矮的灌木丛。

地面潮湿，苔藓在石头上铺成一片片滑腻的绿毯，踩上去得格外小心。

坎妮丝走在最前面，脚步轻捷得像只猫。

她时不时停下来，蹲下身查看地面，或者伸手拨开某处灌木，确认方向。

维斯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眼睛没闲着，一边注意脚下湿滑的路面，一边观察周围环境。

薇丝伍德走在中间，手一直搭在剑柄上，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侦查骑士的习惯让她自动进入了警戒状态。

菲娅跟在她后面做策应，一旦有情况随时都能拔剑出手。

洛尔蒂莎照常殿后，她的脚步几乎不发出声音，只有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缓缓扫视着两侧的树林和岩石阴影。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湿度越大。

沼泽特有的、混杂着腐烂植物和泥土的气味隐隐飘来。

周围的树木开始出现异常。

有些树干上附着灰绿色的、海绵状的菌类肿块，有些枝条扭曲成不自然的弧度，叶片发黑卷曲。

“快到沼泽边缘了。”

坎妮丝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压得很低，

“前面那片岩区就是。”

她所指的方向，是一片隆起的灰黑色岩壁。

岩石被常年湿气侵蚀得坑坑洼洼，表面爬满深色的地衣和藤蔓。岩壁底部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凹陷，最大的那个像一张咧开的黑色嘴巴。

坎妮丝在距离岩壁还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下，打了个手势。

所有人立刻蹲下身，借着灌木丛掩护观察。

“车辙印在左边那个凹陷口。”

坎妮丝手指虚指方向，

“我发现的破布就在那附近的荆棘丛里。当时感觉有东西在岩壁上方活动，没贸然深入。”

维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片地面确实有不同。

碎石被碾压过的痕迹，虽然经过几天风吹雨淋已经模糊，但还能看出两道平行的、较深的沟痕，延伸进岩壁的阴影里。

他心跳加快了几分，从怀里掏出那枚乌城商会的徽章。

徽章刚拿出来，冰凉的金属表面就开始泛出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光晕。

维斯屏住呼吸，把徽章握在掌心，慢慢朝岩壁方向挪了几步。

光晕变强了。

不是幻觉。那层乳白色的光像呼吸一样明暗交替，越来越清晰，徽章甚至开始微微发热。

维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立刻回头看向其他人：

“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