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娅跟在他身侧，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洛尔蒂莎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队伍右翼，目光扫视着岩壁上方的阴影区域。
坎妮丝站在原地没动，玫瑰色的眼睛看着维斯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匕首。
薇丝伍德蹲在灌木丛后，忍不住小声嘟囔:
“磨蹭什么，直接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没人理她。
维斯已经走到凹陷口附近。
地面确实有明显被碾压过的痕迹——碎石被压进泥土里，形成两道平行的沟。
沟痕边缘能看到细碎的木屑和几片碎裂的陶片，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
他蹲下身，用短刀拨开一片湿漉漉的苔藓，底下露出半截断裂的车辕木，断口还很新。
“确实有马车来过这儿。”
维斯低声说，回头朝其他人招了招手。
坎妮丝这才走过来，她没看地面那些痕迹，反而盯着维斯的脸看。
维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搜索上，握着徽章，沿着车辙印的方向往岩壁凹陷深处走。
越往里，光线越暗。
岩壁上渗出的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隐约的铁锈味。
徽章亮度始终不变，现在它就像个小灯笼，把周围几米的范围照出一圈朦胧的乳白光晕。
车辙印在凹陷深处拐了个弯，消失在几块倒塌的岩石后面。维斯绕过岩石，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一辆马车的残骸斜靠在岩壁上。
说是残骸一点不过分。
车厢已经垮了一半，木质结构被什么东西砸得稀烂，只剩下扭曲的框架。
拉车的马不见了，只有断裂的缰绳散落在泥地里，已经发黑发硬。
车厢侧面还能勉强辨认出乌城商会的徽记，金漆剥落大半，但图案轮廓还在。
“是商队的车。”
维斯的声音有点干涩。
握紧徽章，绕着马车残骸走了一圈。
菲娅走到车厢另一侧，用剑鞘轻轻拨开一堆碎木片。
底下露出几个翻倒的木箱，箱子已经破了，里面空荡荡的，什么货物也不见。
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摇头:
“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痕迹...马车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侧面撞毁的。”
“撞？”
薇丝伍德也凑过来，她踢了踢地上的一块碎木，
“这得多大的力道......”
维斯心头一沉。
他看向手里的徽章——光芒依然强烈，但没有任何指向性，只是持续亮着，像是在宣告「这里有东西」，却不说「东西在哪儿」。
“搜一下周围。”
维斯转头，
“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徽章有反应，说明商会的东西肯定在附近，可能被埋在哪里，或者......”
他没说下去，把最坏的结果压在喉咙底。
五个人开始分头搜索。
洛尔蒂莎检查岩壁上的痕迹，她的手指拂过岩石表面，在一些刮痕处停顿片刻。
薇丝伍德在马车残骸里翻找，把碎木板一块块挪开。菲娅在更外围的灌木丛里寻找可能掉落的东西。
坎妮丝没怎么动，她站在稍微高一点的位置，眼睛时不时扫过维斯，又扫过周围环境。
维斯自己则握着徽章，以马车为中心，慢慢扩大搜索范围。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要确认徽章光芒的变化。
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走，光芒的强度都差不多——强，但均匀，没有哪个方向特别亮或特别暗。
就像反应源不在某个具体位置，而是弥漫在整个区域。
二十分钟过去。
薇丝伍德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写满失望:
“什么都没有。除了这破车，连个钱袋子都没留下。”
菲娅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摇摇头:
“我这边也是。只有一些碎布片，看不出什么。”
洛尔蒂莎从岩壁那边走回来，翡翠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新的，岩壁上有剑痕。三天内留下的。”
维斯皱起眉。
他盯着手里的徽章，那团光依然顽固地亮着，不增不减。
不对劲，
如果卡德丽熙小姐或者重要的魔法物品曾经在这里，魔力反应应该会有指向性，至少会随着距离变化。
可现在这样——
“坎妮丝小姐，”
维斯望向佣兵小姐，
“你当时找到这，除了马车痕迹和破布，有没有感觉到魔力源的具体位置？或者说，有没有哪里感觉特别？”
他话没说完。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是很多人，整齐划一，踩在碎石和泥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咚、咚、咚.....」
节奏稳定，带着某种刻板的规律性，正朝这边靠近。
薇丝伍德耳朵一动，眼睛亮了起来:
“有人？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
她几乎是立刻就要往声音来的方向走——侦查骑士的本能让她觉得遇到人可以交涉，可以获取情报。
但坎妮丝的动作比她更快。
佣兵小姐猛地从高处跳下来，一把抓住薇丝伍德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女骑士都愣了一下。
“别冲动。”
坎妮丝的声音压得极低，玫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薇丝伍德被她拽得一个踉跄，站稳后立刻甩开手，眉毛竖起来:
“躲起来做什么？我是帝国的骑士！这种地方碰上人，直接过去交涉问情况不是最——”
“脚步不对。”
维斯打断了她。
他已经蹲下身，耳朵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着，脸色变得凝重。
薇丝伍德被他严肃的语气镇住，下意识也安静下来听。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出至少是几十个人的队伍。
节奏太整齐了，整齐得不像普通的赶路或逃亡。
“这不是赶路。”
维斯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这是行军步伐。巡逻队才会这么走。”
“巡逻？”
薇丝伍德眨了眨眼，
“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巡逻队？边境驻军没有在这种沼泽边缘部署过步兵巡逻，编制和路线我都清楚——”
“所以更不对劲。”
维斯已经拉着菲娅往岩壁凹陷深处退，
“先躲起来看看。”
坎妮丝不用他说，已经找了个岩石缝隙钻进去，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洛尔蒂莎也悄无声息地退到阴影里，目光锁定声音来的方向。
薇丝伍德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跟着维斯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五个人屏住呼吸，从岩石缝隙里往外看。
脚步声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旗——帝国的旗帜，红底金纹，但布料已经破烂不堪，沾满泥浆，像是刚从沼泽里捞出来的破布。
举旗的人穿着帝国步兵的制式铠甲，但铠甲表面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泥浆，有些地方还长着奇怪的苔藓。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士兵。
五十人左右的编制，排成两列纵队，正从他们刚才来的那条小路走过来。
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泥浆铠甲，步伐僵硬但异常整齐。他们的脸被头盔遮住大半，露出的部分皮肤是死灰色的，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深陷的黑洞。
没有呼吸声。
只有铠甲摩擦的咔嗒声和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