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略带哭腔的声音透过两人的耳膜，曾经绝望的泪水在此刻变成感激的象征。
掌心不断感受着夜哲的温暖，少女眼中的混浊相比之前暂时散开了些，蒙在心头的乌云也罕见的透出几缕微光，连带着照进那颗被灌满雨水的心中，折射过后，竟罕见的点亮了这颗不久前还万念俱灰的内心。连带着紧绷的将要裂开的神经在也这一刻得到久违的放松。
夜哲的突然来访改变了少女太多，还是午夜，还是月圆，只是对她来说，这一切貌似也没之前那么讨厌了。
缓步靠近的二人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共同维持着片刻的宁静，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享受着久违的依靠。
……
“我家里，之前也像这样，一堆意外。”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夜哲像是在自言自语，打破了原有的寂静，眼睛望着窗外，向雨苳道出了自己的一切。
“前两年，我爸我妈因为事故都走了…”
讲到这里，夜哲稍微停顿了一阵。
“之后姑姑收养了我，只不过姑父不同意，闹了各种矛盾，最后我和他打了一架…”
“完了就跑到这儿打工，一直到现在，我爸妈的钱到现在还在我姑父那个出生手里，哈哈…”
夜哲的语气从始至终都透露着一股不像是亲身经历的平静，最后的笑声倒有了些波动，像是在自嘲，但具体传达着什么，可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自己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夜哲并不清楚，就像他稀里糊涂的来到这座日后会改变自己一生的城市一样。
父母刚走的那段时间，他也像雨苳这样，失去一切希望，被无尽的悲伤刺破内心。
有一天夜晚，他趁着晚自习又偷偷跑回了家，站在被炸的粉碎的窗前，他甚至想过在那里一了百了。
后来还是姑姑找到他，把他带了回去。
“哲，别做傻事啊……你爸妈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
回家的路上，姑姑抱着夜哲哭了。
现在，昔日无助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又怎能做到无视这一切？
说到底…其实自己根本做不到什么，即使把姑父打了一顿，也改变不了姑姑和自己的现状，即使想帮助雨苳，但他能做的，只是一些无用的心理安慰。
他可没有能治好雨苳母亲的方法。
论结果来说，他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改变，雨苳还是得顶着债务治妈妈的病…
可那又怎样？
人生的结果本来就是死，要真的嫌没意义那还活着干啥？
自己确实改变不了结果，但能让雨苳的路走的好受一点，那也足够了。
更何况，雨苳，还有希望。
一切，还来得及。
…
少年温柔又深邃的目光从窗外转向躺在床上的少女，连带着手中的力度也不自觉的加重了一点。
雨苳当然察觉到了，她也反握住那只传递着温暖的手，听少年诉说完自己的遭遇，内心不由得泛起阵阵涟漪，而这点异常，夜哲自然是察觉到了。
“对不起哈，让你听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没影响你心情吧…”
少年脸上多出了一份歉意，直到少女摇头，才开始消散。
“我只是感觉说不定我能理解你，就把这些事情给说出来了…”
“别封闭自己，好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说出来。”
“阿姨好之前，我会一直陪你的。”
…
清晨，夜哲的手机铃声没吵醒他，反而吵醒了雨苳。
起身将夜哲的手机铃声关掉，雨苳下了床。
睡意还不甘心的缠着自己，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雨苳打着哈欠，顺势穿好了被叠好的放在床头的衣服。
裤腿虽被浸湿，好在没粘上多少泥水，雨苳稍微用手搓了搓痕迹就消散的差不多，鞋子则是拜夜哲所赐，从脏的不像样子变得勉强能看过去。
身体也是，久违的睡了个安稳觉，虽然昨晚发烧还挂了点滴，但活动起来竟感受不到异样。
有点……干劲满满？
想到这，雨苳对夜哲的感谢又多了几分。
“谢谢你…”
这声感谢少女故意放大了声音——她口中的感谢对象，此刻正赖在床上打着呼噜。
“夜哲？夜哲，别睡了，上班时间到了。”
纤细的指尖轻戳着少年的脸颊，惹的他脸部传来阵阵瘙痒，昨日还生无可恋的少女此刻正鼓着微红的腮帮，准备叫醒眼前睡懒觉的夜哲。
“嗯……知…………”
摊在床上的手掌抬起挠了挠脸颊，“啪”的一声又垂了下去。
“知道了就赶快……”
“呼…………”
额…
又睡着了………
嘴里含糊的应了一句，夜哲的头像是和床垫粘在了一起死活抬不起来。
不过，这还真不能怪夜哲…
首先，这间病房共有两张床位，母亲长期占领了一个，女儿昨晚发烧征用了第二张，自然就没有夜哲能躺的地方。
夜哲也想过打车回家，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加上夜哲住的地方本身就有点偏远，费用自然会比平时高，打车软件一点开，预估价格好悬没给他手机吓飞。
将近三位数的打车费用和拦路抢劫有什么区别？
一趟都够他坐半年公交了…
微小的咒骂声过后，两人思考起别的方法。
本来还有打地铺这个选项，只可惜雨苳没有预留被子……
“我在这附近租了个房子，你要不去住一晚上？不过有点绕，地址我…”
“别，这个算了。”
雨苳的提议一出，夜哲就举双手双脚反对…
“那你躺着吧，我和你换一下。”
“不行，这个更不行，你还挂点滴呢，小心趴一晚上彻底严重了。”
争论持续了很久，雨苳怎么都拧不过夜哲这个死脑筋，最后，他保持着这个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睡了一晚上。
“夜哲，夜哲！再不起来公交就赶不上了。”
“起来，别睡了……”
这家伙，睡的好死…
连拉带拽也不见夜哲有半点起床的痕迹，雨苳最后没办法，给夜哲胳膊稍微拧了一下。
“哎呀！”
效果拔群。
指尖刚用劲，夜哲立马跟了一个弹射起床。
虽然可能大概确实是雨苳下手太重了。
见夜哲的反应如此之大，雨苳也有点慌，生怕夜哲会因为这事不理他，赶忙开始道歉。
“对不起，你…再不起来就迟到了，我没办法……所以就…”
“高中的时候我上课打瞌睡就这样子……”
本来夜哲还沾点起床气，一起来，嚯，雨苳边道歉边挎着个小猫批脸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那还说啥呢？
彳亍，我谢谢你。
被雨苳这么一折腾，夜哲明显没了睡意，约莫过了五分钟多钟，他也打理好了一切。
得亏医院还提供了一些一次性用品，勉强能支持两人完成洗漱。
身为服务员，总不能灰头土脸的跑过去招待客人吧？
“太阳都这么大了，赶快走吧，不然一会真迟到了。”
窗外，太阳正慢慢升起，产生的光亮也变得刺眼起来。
抬手遮住了些，夜哲对雨苳回应道。
“嗯。”
雨苳起床时太阳只能刚看到点影子，结果两人起床这么一折腾，走的时候太阳光已经占领了室内。
最后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昏迷的母亲，雨苳将门轻轻关上，和夜哲一同下了楼。
医院主楼距离大街不是很远，雨苳带着夜哲轻车熟路的走到公交站点时，首班车刚好停住。
“那就拜托你了，夜哲”
公交车上，雨苳对夜哲笑了笑。
“嗯，你也加油。”
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这世上，也多了一个对生活重拾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