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嘶嘶地吸着气，鼻尖通红，眼角还残留着被辣出的泪痕。
她端起水杯又灌了一大口，试图熄灭嘴里的疼痛感。
对面的卫祯看着她这副又菜又爱玩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把一盘青菜拼盘往她那边推了推。
“还行？”卫祯声音带着笑。
“嘶……哈……嘶……够劲。”洛熙抹了把眼角，又擤了下鼻涕。
“身体咋样，想起来点什么吗？”
“嗯……老卫，说实话，没有。不过我确实感觉这里挺熟悉的。”
“身体感觉好点就行，这几天看你也不怎么恶心了。”他指的是孕期反应，洛熙怀孕近两个月，之前在医院时还偶有不适。
洛熙点点头，没再纠结。
这顿麻辣锅虽然没唤醒什么记忆，但倒是把她心头积压的烦躁冲散了。
她拿起筷子，夹起片毛肚，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
嗯，脆嫩鲜香，和辣味交织，确实……不赖。
身体似乎比精神更先一步记住了这种滋味带来的满足感。
结账时，王老板笑容满面地送他们到门口：“小洛小卫慢走啊，有空常来！看小洛气色比上次好多了，好好休养！”
“谢谢王叔，会的。”卫祯笑着应道，自然地揽过洛熙的肩膀，带着她走出店门。
底层商业区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洛熙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星环军港人造天幕的光线已经模拟出下午的柔和色调，悬浮车流在头顶的立体交通层中无声穿梭。
两人沿着略显陈旧的步行街往回走，卫祯的手一直稳稳地搭在洛熙肩头。
洛熙虽然还别扭着，但这一天下来，身体对这种程度的接触有了某种程度的妥协，反抗的力道小了许多，只是心里依旧会嘀咕。
路过一个公共悬浮交通工具租赁点时，一排造型各异、线条流畅的悬浮摩托整齐排列在充电桩旁。
洛熙的目光一下子被其中一辆流线型的银灰色摩托吸引住了。
五年前，她还是个纯爷们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鼓捣这些机械玩意儿，开着她老爹那辆破旧的四手车在军港区横冲直撞是家常便饭。
变成女人后，这种爱好似乎被自己抛下了。
至少洛熙没在自己家里看到任何相关事物。
此刻，看着这些充满速度感的机械造物，一股久违的、属于男人的洛熙的冲动猛地涌了上来。
“老卫！”洛熙停下脚步，血红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卫祯，带着点跃跃欲试，“咱们骑那个回去？”
卫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行。”
这个货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揽着洛熙肩膀的手收紧了些，“你现在什么情况不知道？肚子里有孩子，不能冒险。”
“哎呀，就一小段路！我开慢点嘛，来嘛来嘛。”洛熙试图说服他，甚至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
这大概是五年婚姻生活残留在身体里的本能反应，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你看这车，多帅！我手痒了嘛，好久没摸车把了。”她指着那辆银灰色的摩托，像个看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不行。”卫祯态度坚决。
洛熙撇撇嘴，那股倔强劲儿又上来了。
她感觉卫祯是害怕自己开车带着他狂飙。
以前军校的时候自己开摩托带他给他整吐了来着。
“那我租一辆自己开回去！你坐公共交通！”她作势就要去刷个人终端的租赁权限。
“哎哎哎，小洛！”卫祯有点急了。
他一把抓住洛熙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足够阻止她的动作。
他低头，紧紧盯着洛熙的小脸，里面是满满的无奈。
“别闹。”
两人在租赁点前无声地对峙了几秒。
卫祯的眼神牢牢地罩着她。
最终，洛熙败下阵来，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她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别开脸：“……小气鬼卫祯。”
小不点算是妥协了。
卫祯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他无奈地摇摇头，拉着洛熙的手腕，将她带离了那个充满诱惑的租赁点。
“走吧，我们叫车。”
“不！”洛熙突然又站定，眼珠转了转，带着点狡猾的味道。
“车多没意思。我们散步回去吧？好不好嘛卫祯哥~哥~就当消食了，医生不是说要适量运动吗？”
其实麻辣锅店离他们住的海军家属大院并不算特别近，但如果不能开车，她更愿意走回去。
卫祯看着洛熙带着点小算计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
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这是反过来将自己一军。
算了，散步总比骑悬浮摩托安全百倍。
“好好好，听老婆大人的。”他重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喊谁呢！谁老婆？老婆谁？”
洛熙羞极气急，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由他去了。
掌心传来的温热和熟悉感，神奇地安抚了她那点小小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慢慢悠悠地走在军港底层略显嘈杂的街道上。
洛熙好奇地打量着五年后似乎变化不大又似乎处处不同的街景，偶尔问卫祯一些问题。
卫祯耐心地解答着，目光却始终分了一半在她身上，留意着她的脚步和周围的环境。
人造天幕投下的夕阳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洛熙决定去卫祯和自己的小家里住一晚。
来都来了，不去住住岂不是遗憾。
推开卫祯家熟悉的大门，一股洛熙这具身体非常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角落的全息相框无声地滚动着两人结婚时的合影，洛熙的目光扫过，心情复杂。
合影里自己笑得真开心。
刚换好鞋，卫祯就转过身，双手轻轻按在洛熙的肩膀上，让她面对着自己。
他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小熙，”他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今天，你真的吓到我了。”
洛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低头。
“我知道你怀念以前开车的感觉，也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身体被束缚着，很多事做不了主。”
卫祯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我理解你的心情，真的。
“换了我，记忆突然跳到五年后，肚子里还多了个孩子，肯定也懵。
“但是现在不一样。
“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小熙。”
他空出一只手，极其轻柔地覆上洛熙依旧平坦的小腹，动作珍视得仿佛触碰稀世珍宝。
“为了TA，也为了你自己，小熙，答应我，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卫祯的话语直白而真挚。
洛熙终于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没有挣开卫祯覆在她小腹的手，反而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也轻轻叠了上去。
就在这时，洛熙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昨天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在悬浮车上查看个人终端，记得自己视网膜投影里扫过一条海军司令部的消息！
“对了！”洛熙猛地抬起头，看向卫祯，“老卫，昨天在医院出来，我看终端，好像有条司令部发来的消息？说什么……让洛大将休假结束后去司令部？”
她努力回忆着那匆匆一瞥的内容：“我昨天以为是发给我老爹的，但好像是发给我的？”
卫祯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他松开手，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示意洛熙也坐过来。
“对，不是发给爸的。”卫祯的声音平静，但洛熙总觉得能听出点遗憾的味道。
“是发给你的，洛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