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我去！你先放我下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妥协了。
跟这个家伙求饶根本没用，她算是看明白了，在他认为对她好的事情上，她的抗议基本是无效的。
卫祯这才嘿嘿笑着，小心翼翼地把洛熙放回地上。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洛熙松了口气，但脸上依旧烫得厉害，狠狠瞪了他一眼：“下次再这样，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下次注意。”
卫祯嘴上敷衍着，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脚步轻快地走向浴室：“等我洗漱啊，我们直接去老地方吃……呃，早饭一块在那解决也行。”
麻辣锅店一般中午才开门，这人兴奋过头了。
洛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心绪复杂。
麻辣锅……“老地方”？
她试图在记忆里搜寻关于这家店的任何蛛丝马迹，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五年前那场演出后的记忆，就像被硬生生切断的录像带，终止在后台卫祯说要庆祝的那一刻。
之后发生了什么？那家店什么样？味道如何？她统统想不起来。
星环军港底层商业区。
悬浮车流在头顶有序穿行，模拟天幕投射着柔和的晨光。
洛熙跟在卫祯身边，刻意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她换上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长发随意束在脑后，脸上还带着一股别扭劲儿。
卫祯则神采奕奕，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嘴角噙着笑。
越往底层走，空气里那股廉价复合油加上循环空气出问题的味道就越重。
洛熙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她很讨厌这种味道。
“快到了！”卫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指着前方一个拐角，“喏，就在里面，那边一个老楼下面。”
拐过弯，一条略显陈旧的步行街出现在眼前。
街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店，招牌闪烁着各色霓虹。
卫祯熟门熟路地带着她走到一家店门口。
店门并不起眼，招牌是朴素的全息屏，在门口的半空中滚动着“新津门麻辣锅”几个字。
门面不大，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简单的桌椅，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正是上午，洛熙没想到这家店居然开着门。
卫祯推开门，一股浓郁、复杂、带着辛辣底香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这味道瞬间勾动了洛熙的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拨动，但那扇紧闭的记忆之门依旧纹丝不动。
“哟！稀客啊！”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围着围裙的中等个男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
他目光在卫祯身上扫过，然后很自然地落在了洛熙身上，笑容更加热情了：“小洛！哎呀，可有好一阵子没见你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拉开一张靠里的桌子：“听说你这俩月休养了，身体都还好吧？你俩一起来可真是太好了。”
老板的热情和熟稔让洛熙有些尴尬。
他认识自己，而且称呼她“小洛”，说明自己和卫祯是这里的常客。
可她的记忆里，压根找不到这家店。
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该说什么。
扭头看向卫祯，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
卫祯显然也注意到了洛熙的反应。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但很快又扬起，自然地接过话头：“是啊王叔，咱今天带小熙过来回味回味。
“她身体挺好，休养着呢。老规矩，汤底要特辣的，仿自然牛肉、羊肉、虾滑、毛肚、鱼丸……都来点，再来点包装合成肉拼盘。”
他一边说，一边替洛熙拉开椅子。
“好嘞！特辣锅底，老规矩！马上来！”王老板乐呵呵地应道，又看了洛熙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笑着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后厨。
洛熙有些僵硬地坐下，目光有些无措地打量着这家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餐厅。
店里的装修很简单，墙上挂着一些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些环世界建设的过程。
角落的绿植长得郁郁葱葱，也不知道是全息模拟的还是真货，真货可不便宜。
空气里弥漫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麻辣锅底料香气，混合着食材的香味，这味道让洛熙的身体油然而生一种怀念感。
可是自己在怀念什么？
卫祯给她倒了杯温水，推到她面前，声音放得很轻：“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很正常，别急。
“尝尝，一会儿熟悉的味道说不定就让你有感觉了。”
洛熙端起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
她看着对面卫祯带着五年时光痕迹的熟悉的脸，再环顾这间店铺。
这时候多希望自己记忆中的时间断层不存在啊。
仿自然牛肉卷在滚沸的、红亮诱人的特辣锅底里上下沉浮，浓郁的香气不断升腾。
王老板很快将一盘盘新鲜的食材端了上来，动作麻利，脸上依旧带着熟稔的笑容：“小洛小卫，慢慢吃，不够了再点。”
他放下一份青菜拼盘，目光再次扫过洛熙，似乎捕捉到了她脸上那丝茫然，笑容里多了一份温和的理解，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忙活了。
这盘青菜卫祯没点过，似乎是给老熟客的赠品。
在环世界的下城区，能吃到新鲜青菜……并不是很容易。
洛熙拿起筷子，看着卫祯熟练地将牛肉卷夹进翻滚的红汤里涮烫，那娴熟的动作，俨然是常客。
她试着将一片看起来还挺鲜嫩的牛肉也夹进锅里，学着卫祯的样子涮着。
“你第一次演出完，咱就是在这儿庆功，这家店咱俩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卫祯夹起一片烫熟的牛肉，放进洛熙面前的油碟里。
“那会儿你可紧张了，脸都还红着，妆花了也懒得补，就记得埋头猛吃，辣得直吸气，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还一个劲儿说好吃。”
他描述的事儿仿佛就在眼前。
洛熙低头，看着油碟里那片裹着红油和香料的牛肉。
她夹起来，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瞬间，一股极其霸道、极其浓郁的麻辣在口腔里爆炸开来，辣味直冲天灵盖，紧随其后的是仿生牛肉本身的醇厚和香料复合的层次感。
这味道……
“咳咳……”洛熙猝不及防，被这猛烈的冲击呛得咳嗽起来，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鼻尖也泛起红晕。
她赶紧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卫祯吓了一跳，连忙递纸巾：“慢点慢点！特辣锅底是挺冲的，怪我怪我，刚忘了提醒你……
“以前你虽然也怕辣，但好像还挺享受这种被虐的感觉？”他有些不确定地回忆道。
洛熙擦着眼泪，咳得说不出话。
享受被虐？我是什么变态吗？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卫祯，又看看周围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再看看远处柜台后忙碌的王老板。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攫住了她。
“老卫……”洛熙的声音带着点迷茫，她指着自己红彤彤的鼻尖。
“我还是想不起来……但确实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