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自己的记忆还停在五年前，那个刚变成女孩子的时候。

可此刻，身体却像背叛了意志，自动往卫祯怀里缩了缩。

卫祯呼吸均匀，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掌心隔着薄薄睡衣贴在她小腹上，暖意透过皮肤渗进来。

洛熙的眼皮越来越沉，卫祯的呼吸拂过她后颈，还挺舒服。

意识沉下去前，她什么也没来得及想。

黑暗温柔地吞没了她。

——

冰凉的金属地板贴着赤裸的脚心。

洛熙猛地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裹着件宽大的海军常服外套，下摆垂到大腿根，露出两条细瘦的腿。

她抬手摸了摸脸，指尖触到光滑的皮肤，没有胡茬，只有少女柔和的下颌线。

镜面墙映出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上，血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迷茫。

这是五年前的自己家。

墙角突然点亮了一个投影时间，上面写着日期：开拓历0663年6月12日，距离她变成女孩子，仅仅过去一个月。

“洛熙，熙儿！“粗粝的声音从门口炸响。

洛野山大步踏进来，肩章上的银色双头鹰徽记随着他大幅的动作晃动。

他手里拎着个复古文件夹，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或者说女儿：“报告打上去了？”

洛熙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撞上了自己的小床。

记忆像潮水涌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开演唱会之前。

洛熙摇了摇头。

联邦海军高层那帮老古董怎么可能轻易同意自己的申请？

说到底，不管是说服他们还是用系统摆平他们，都需要自己先做出点成绩。

“唉……这帮老头。”洛野山拉着洛熙的手，自己坐在床上，把自己女儿也拉在身边。

“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你看，熙儿，爸爸还有一些存款。”洛野山递给洛熙一张晶卡。

“这里面有五十万通用点，不够的话，记得再跟爸爸说，千万别自己藏着。”

洛熙攥紧晶卡，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五十万，足够自己和卫祯租十个小型演出厅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又咽了回去。

记忆里，老爹从没收过贿赂。

这钱怕真是老爹一点点攒的。

“谢了，爸。“洛熙的声音闷闷的。

“少废话！“洛野山猛地起身要出门，却在门口停住。

他背对着洛熙：“熙儿，好好干，别搞砸了。”

晶卡在洛熙的手里发烫。

洛熙换下自己那身已经不合身的常服，套上这一个月来卫祯给自己买的女式休闲装。

走出家属区大门时，星港靠着恒星那一层的天幕逐渐关闭，模拟出黑夜的星空，悬浮车流在头顶川流不息。

她茫然站在人潮里，五十万信用点在终端里跳动，却不知该砸向何方。

“小熙！“熟悉的声音。

扭头一看，卫祯从公务车上跳下来，军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的作训背心。

“听说你搞到启动资金了？“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两杯热腾腾的复水乳，塞了一杯给洛熙，“给，你这杯加了双倍的糖。“

洛熙捧着饮料杯，热气熏得有点睁不开眼。

卫祯是唯一没变的人。

这一个月来，身边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怪物，或者像父母一样把自己当成易碎品。

只有卫祯照常勾肩搭背，抢自己的菜，被自己申请调来辅助自己以后也没有怨言，把自己还是当好哥们那样帮。

她吸了口甜腻的复水乳，清了清嗓子说道：“有五十万，钱是够了。

“但是老卫啊，我根本不会唱唱跳跳啊……”

当初决定还是太草率了，现在人气值也不够兑换唱跳技能点的。

“怕什么！“卫祯一拍她肩膀，给洛熙拍得踉跄一步。

“咱俩啊，先选曲，选个适合舞台同时你容易学的，争取月底就开演唱会。”

接下来的日子，混沌得像是被扔进了搅拌机。

晶卡里的数字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

洛熙和卫祯像两只没头苍蝇，在星环军港底层商业区到处乱撞。

租排练室，找便宜的音像设备租赁，联系小型演出厅。

那些地方曾经是洛熙很喜欢的场所，现在因为大多弥漫着一股机油、廉价酒水和过期营养膏混合的古怪气味，让她避之不及。

卫祯发挥了他军校生搞后勤的特长，异常认真地做了预算开支计划，争取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选曲成了第一道难关。

洛熙对着终端上海量的星际流行乐库，感觉自己像个文盲闯进了图书馆。

那些电子音浪、迷幻旋律、嘶吼唱腔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洛熙熟悉的那些属于军营的军旅歌曲显然完全不契合她现在的演出需求。

“这个？”卫祯指着排行榜上一首节奏强劲的舞曲。

洛熙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太难唱了。”

“那这个呢？据说是泰拉风格的抒情慢歌。”卫祯又换了一首。

洛熙试着哼了两句，结果自己听着都泄气。

她抱着膝盖坐在排练室冰冷的地板上，把脸埋进去。

“老卫，我觉得我可能不行……”

明明只需要积攒两千人气值就能兑换关键的演唱技能，结果万事开头难，卡在这了。

卫祯没说话，只是默默坐到了她旁边。

过了一会儿，他操作终端，放了一首老歌。

旋律并不复杂，带着点怀旧的泰拉摇滚风，歌词讲述了一个追逐星空的少年。

他清了清嗓子，五音不全地跟着哼了两句。

洛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人，别开腔。”

“是唱劈叉了，”卫祯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但你看这歌词，‘哪怕只有一颗星为我点亮’，挺应景的。

“你现在不就是在追着那颗‘星’跑么？

“第一次咱也不用唱唱跳跳，先迈出去这一步，怎么样？”

洛熙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又看看卫祯认真的脸。

是啊，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表演，只是迈出第一步，挣到第一点人气值。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那，就这个吧。”

排练的过程堪称灾难现场，洛熙的大脑驾驶这具身体很不熟练，挫败感拉满了。

点开系统页面，上面【舞蹈】和【歌唱】都是鲜红的E，【身体契合度】稍好一点，但也只有D。

卫祯站在排练室角落的设备控制台旁，光看着洛熙出洋相都急出了汗。

听到洛熙的抱怨，他抬起头，没有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挠了挠头。

“再来。”他说，声音不高。

“时间不多，场地都订好了，钱也花了。咱这么多沉没成本，总得听个响，老洛。”

洛熙心里一紧，咬咬牙，重新站定，强迫自己看向镜子：“……再来！”

一遍，两遍，十遍，五十遍……枯燥的重复几乎磨灭了所有新鲜感。

汗水浸透了练习服，嗓子开始发干发哑，动作从最初的刻意模仿，渐渐有了点流畅度。

洛熙的歌声虽然依旧青涩，逐渐不怎么跑调了。

可喜可贺的是【舞蹈】的熟练度涨了130点，从E（0/150）涨到了E（130/150）。

【歌唱】甚至涨到了D（51/300）。

‘可恶的系统，居然要努力才能进步。’

‘要是能直接加点就好了。’

时间一天天流逝，终于到了演出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