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凌霜的长睫微微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
她从昏睡中着醒来,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胸口——那里本该有着如同万蚁噬心般的剧痛,是她重生以来每夜梦回的梦魇。
然而,手掌触碰之处,唯有一片平静。
夏凌霜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微缩。她慌乱地调动体内干涸已久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向经脉深处。
顺畅。
难以置信的顺畅。
原本破碎不堪、如同干裂河床般的经脉,此刻竟被一股温润霸道的药力缓缓滋养着。那股药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殷红色泽,带着极强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修补她受损的根基。
“九幽……血灵芝?”
夏凌霜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她伸出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被强行灌入药汤时留下的味道。
苦涩,却回甘。那是九幽血灵芝特有的味道。
那可是九幽血灵芝,上一世直到死亡,她都没有见过这株传说中能够修复经脉的奇物。
“伍嫣……”夏凌霜的手指死死抓紧了身下的丝绸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一世,这个孽徒为了抢夺一株百年灵草,就能将同门师弟推下万丈深渊。这一世,她竟然舍得用这种异宝来救自己。
“苦肉计吗?是想把我治好,再一点点折磨致死?”夏凌霜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与恨意,但在这恨意之下,却又第一次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
“哒、哒、哒。”
门外传来极其规律的三声轻叩,不急不缓,透着一股刻入骨子里的恭敬。
“师尊,弟子余清瑶求见。”
夏凌霜收敛心神,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清冷威严的模样:“进。”
余清瑶推门而入。她今日并未刻意装扮,只是穿着最规矩的弟子服,神色肃穆,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
她走到堂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起身后并未立刻说话,而是垂着眼帘,似乎在斟酌词句。
“何事?”夏凌霜淡淡问道。
“回禀师尊,外门传来消息。”余清瑶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王腾师兄,昨夜子时,死在了自己的房间。”
夏凌霜眼皮微微一跳,目光锐利地扫向余清瑶:“怎么死的?”
“执法堂初验,说是练功急躁,走火入魔,导致灵力逆流,冲断心脉。”
余清瑶抬起头,目光清澈却深邃,直视着夏凌霜,“但弟子借整理遗容之名看了一眼王腾师兄的尸体。”
她顿了顿,语气稍微低沉了一些:“王腾师弟七窍虽有血迹,但面容扭曲之相不似走火入魔,反倒像是……在极度恐惧中被什么东西瞬间绞碎了生机。弟子在他眉心处,隐约察觉到了一丝残留的剑气。”
剑意。
夏凌霜没有说话,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发出“笃、笃”的声响。
伍嫣。
“好,好得很!真是个听为师话的好弟子啊。”夏凌霜的语气中夹杂几分讥讽。
“在演武台上答应我不杀,还做出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结果偷偷摸摸给别人埋下杀招,让他活不过三更。”
夏凌霜的声音冷得像是在淬冰:“她这是在向我示威。她这是在告诉我,在这飘渺宗,她伍嫣想杀的人,谁也保不住!所谓的宗规,不过是她手中的玩物!”
“师尊……”余清瑶抬起头,“那我们现在......”
夏凌霜摇摇头:“不用管,你都能看出王腾的死法并非走火入魔,那么执法堂的长老也能看出来,既然宗门公告说是走火入魔,那我们就当他是走火入魔。”
她倒要看看,这魔头这一世玩的都是些什么把戏。
——————
栖霞峰,伍嫣的洞府。
洞府内寒气逼人,一颗夜明珠正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伍妍正盘膝坐在伍嫣从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寒玉床上。
“哈哈哈哈哈!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一个尖锐、疯狂却又带着一丝魅惑的声音突兀地在伍妍的脑海中炸响。
红衣伍嫣的虚影凭空浮现。她穿着一身似火的红衣,赤着双足,手里抛着一枚并不存在的骷髅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个白痴的尸体被发现了哦~人家执法堂居然还说他是走火入魔死掉的,哈哈哈哈,明明是那么明显的剑意,结果因为涉及到你,没有人敢提哦~”
伍嫣飘到伍妍面前,那张与伍妍一模一样的脸上写满了变态的兴奋:“我说啊,小伍妍,你明明比我还狠,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呢?”
伍妍缓缓睁开眼,那双墨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她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她走到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冷茶,一饮而尽。
“那不是狠。”伍妍的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滥杀无辜,死有余辜。”
“切,借口。虚伪!” 伍嫣飘到她肩膀上,做个鬼脸,“杀就杀了,还要找这么多理由。不过我喜欢这结果!现在好了,全宗门都怕你。”
“你那个宝贝小师妹,估计脸都吓白了,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发抖呢。嘻嘻嘻嘻~”
提到师妹,伍妍那如古井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根据伍嫣上一世的记忆,现在的小师妹修为估计还卡在筑基期,而且她这师妹胆子也小,还真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吓到。
嗡——!
洞府外的禁制传来轻微的波动。
一道传讯符化作火光,穿透石壁,悬浮在伍妍面前。
夏凌霜那特有的冰冷声音从中传出,不带一丝感情:
“速来主峰议事堂。西荒矿脉有异动,你带队前往。”
没有任何关于王腾死因的质问。
消息传达到位,传讯符失去了术法,刹那间便像一张普通的纸一样落在她的掌心。
伍妍看着符箓,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师尊果然是恨极了自己,连问罪都懒得问了。又或者,她是想借着这次西荒之行,把自己支开,甚至……借刀杀人?
“知道了。”
她低声应了一句,仿佛是在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