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条件像一条冰冷的锁链,将她从崩溃的深渊暂时拽回——完成苏怡怡的攻略,才有可能再见到小雪,哪怕只是“浏览权限”。
这个希望渺茫得像风中残烛,却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小乘?能听到我说话吗?”苏怡怡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温暖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带着一种与青欣雪截然不同的、温和而坚定的力量。
蓝语乘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苏怡怡的脸在泪水中扭曲变形,但那关切的眼神是真实的。这不是小雪那种燃烧一切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爱意,而是一种……正常的、带着距离感的善意。
“我……”蓝语乘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没事……就是……伤口有点疼。”她找了个最拙劣的借口。腹部的伤口确实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心口那片被生生剜去的空洞,那点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怡怡没有戳穿她,只是叹了口气,用力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地上凉,你刚出院,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先去沙发上坐会儿,我给你倒杯热水。”
蓝语乘像个提线木偶,任由苏怡怡将她安置在沙发上。沙发套是干净的米白色,没有任何熟悉的凹陷或气息。她环顾四周,这个家熟悉又陌生。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在它该在的位置,整洁、空旷,透着一股没有人气的冷清。这里没有青欣雪偷偷藏起来的零食,没有随手乱丢的绘本,没有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温暖。
苏怡怡端来一杯温水,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蹙:“小乘,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吗?或者,我帮你联系一下心理医生?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心理医生?蓝语乘在心里苦笑。谁能治得好她被系统强行剥离另一半灵魂的创伤?
“不用了,怡怡姐。”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就是……吓到了,休息一下就好。谢谢你照顾我。”
“邻居之间,别说这么见外的话。”苏怡怡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害怕,我今晚可以留下来陪你。”
留下来?蓝语乘的心猛地一缩。如果是以前,青欣雪一定会用各种方式宣告主权,绝不会允许苏怡怡留下。可现在……
她看着苏怡怡温柔却疏离的眼睛,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回响。攻略苏怡怡。这意味着要接近她,了解她,甚至……喜欢上她。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涌上心头。这感觉像是对小雪的背叛,哪怕小雪已经“不存在”了。她的心,她的身体,似乎还残留着被青欣雪彻底占有的记忆,无法立刻接纳另一个人的靠近。
“不……不用了。”蓝语乘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自己可以……不想麻烦你。”
苏怡怡看了她几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抗拒,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那好,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就在对门。”她站起身,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蓝语乘瘫在沙发上,巨大的空虚感再次将她吞噬。她闭上眼,试图在脑海中勾勒青欣雪的模样——那带着痴迷和疯狂的眼神,那柔软的嘴唇,那紧紧拥抱她的力度……但那些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褪色的老照片,被苏怡怡温柔关切的脸庞和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不断干扰、覆盖。
“小雪……”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手指紧紧攥住了沙发套,指节泛白,“我会……我会做到的系统要求的……你等我……”
这不再是一场为了“回家”的攻略,而是一场为了“回去”的献祭。她要利用苏怡怡的温柔,达成系统的条件,哪怕这过程会让她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接下来的几天,蓝语乘强迫自己“恢复正常”。她按时吃饭,按时吃药,伤口渐渐愈合。她开始主动联系苏怡怡,借口是感谢她的照顾,请她来家里吃饭,或者一起去超市购物。
苏怡怡似乎很高兴看到她振作起来,总是欣然应约。她们的关系在表面上迅速升温。蓝语乘扮演着一个劫后余生、需要陪伴的脆弱邻居,而苏怡怡则完美地扮演着温柔体贴的知心姐姐。
一起做饭时,蓝语乘会“不小心”碰到苏怡怡的手,然后故作慌乱地道歉,观察她的反应。苏怡怡通常只是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避开,眼神清澈,没有半分暧昧。
一起看电影时,蓝语乘会刻意挑选一些带有暧昧情节的片子,在感人的桥段悄悄红了眼眶。苏怡怡会体贴地递上纸巾,轻轻拍拍她的背,说些安慰的话,但那安慰仅限于朋友之间。
苏怡怡就像一潭温暖的、却深不见底的湖水。蓝语乘投下的石子,只能激起浅浅的涟漪,很快便恢复平静。她温柔,有礼,保持着清晰的边界感。这与青欣雪那种火山喷发般、不容拒绝的爱意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每一次与苏怡怡的“友好互动”,都像是在提醒蓝语乘,她失去了什么。每一次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没有青欣雪痕迹的家,空虚和焦虑就啃噬她的内心更甚一分。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交替出现青欣雪绝望的泪眼和苏怡怡温柔的笑脸。一种可怕的念头开始滋生:如果……如果她永远也达不到系统的要求呢?如果她永远也见不到小雪了呢?
这种恐惧比腹部的伤口更让她痛苦。她变得越来越焦躁,在苏怡怡面前却要极力维持平静。这种分裂感让她濒临崩溃。
一天晚上,苏怡怡带来她亲手烤的饼干。蓝语乘吃着饼干,味同嚼蜡。苏怡怡聊着工作中的趣事,声音轻柔悦耳。
突然,蓝语乘毫无征兆地打断了她,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苏怡怡,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问:“怡怡姐,你……相信会有一个人,爱你爱到……没有你就活不下去吗?”
苏怡怡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她看着蓝语乘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渴望,沉默了片刻,才谨慎地回答:“小乘,那种感情……太沉重了。健康的爱,应该是让彼此都变得更好,而不是……互相毁灭。”
健康的爱?互相毁灭?
蓝语乘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在小雪的世界里,爱就是占有,就是极致,就是没有对方就无法呼吸的共生。而在苏怡怡这里,爱是克制,是理性,是保持距离的温暖。
她突然意识到,她正在试图用青欣雪的方式,去攻略一个和青欣雪完全相反的人。这简直是个笑话。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再也无法维持伪装。
苏怡怡看着她突然崩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非常轻地、带着安抚的意味,放在了蓝语乘的手背上。
那只手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但蓝语乘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她只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这个温柔的触碰,此刻对她而言,不是救赎,而是通往另一个囚笼的钥匙。而她,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正亲手将自己锁进去。
温柔的囚笼,或许比疯狂的牢笼,更令人窒息。因为她要囚禁的,是自己那颗早已不属于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