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令发出的瞬间,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我,而是艾利奥特。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琴弦断裂般的低吟从我身后响起。

那是静默特有的声音。

一支漆黑的弩箭,上面刻画着抑制声音的静默符文和加速的疾风符文,化作一道无法捕捉的残影,越过我的头顶,精准地钉入了那只刚转过身,准备向我们扑来的虫族怪物的……

口器之中!

“噗嗤!”

就像是用烧红的餐刀切开黄油。

弩箭贯穿了怪物的头部,强大的动能带着它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狠狠地钉在了满是粘液的墙壁上。

那只怪物张大了嘴巴,想要发出临死前的惨叫,但符文的力量瞬间爆发,将它所有的声音都锁死在了喉咙里。

它只能像一出滑稽的哑剧演员,徒劳地抽搐了几下,便垂下了丑陋的脑袋。

一击毙命!

“干得漂亮!”

我在心中喝彩,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剩下的两只怪物终于反应过来,它们那没有眼睛的头部转向了死去的同伴,背后的翅膀发出了愤怒而又高频的嗡鸣声。

这种声音极其刺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耳膜。

格雷森闷哼一声,显然这种声波攻击对他这种精神抗性低的人来说并不好受。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怒吼一声,举起那面厚重的塔盾,像一辆人形战车一样撞向了左边的那只怪物!

“给老子闭嘴!!”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格雷森虽然没什么技巧,但那一身蛮力绝对不是盖的。

那只体型巨大的虫族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撞得失去了平衡,撞在了旁边的岩石上。

紧接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了上去。

是卡拉斯。

他没有用任何华丽的武器,手中只有两把像手术刀一样锋利的短刃。

他趁着怪物被撞晕的瞬间,极其熟练地跳上了怪物的背部,手中的短刃精准地刺入了怪物甲壳连接处的缝隙……

那里是神经中枢的所在!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那只怪物连挣扎都没有,就瘫软了下去。

而我,则面对着最后一只,也是体型最大的一只怪物。

它似乎察觉到了我是这里最危险的目标,翅膀猛地一震,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我俯冲而来!

它那锋利的前肢像两把镰刀,泛着幽幽的绿光,显然是有剧毒。

【……轨迹预测中……左前肢横扫,右前肢突刺。建议:右侧滑步,下蹲,上撩斩。】

核心冷静的声音在慢动作般的世界里响起。

我看着那在视野中不断放大的狰狞口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果是以前的西拉斯,可能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但现在的莉娅……可是有着最强外挂的战士。

我没有格挡。

在它的镰刀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我的身体违背惯性地向右侧一滑,整个人几乎贴着地面滑了过去。

那带着腥风的利刃擦着我的几根白发扫过。

错身而过的瞬间,我手中的“安魂曲”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暗紫色半圆。

星之金属的锋利程度,在这个世界几乎是犯规的存在。

“嘶啦——”

像撕开一块破布。那只怪物的腹部被我整个剖开,恶心的绿色血液和内脏瞬间喷涌而出。

我轻巧地向后一跃,避开了那场恶心的“雨”,顺便优雅地甩掉了剑刃上的污秽。

那只怪物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两圈,很快就不动了。

战斗结束。前后不过十秒钟。

除了格雷森撞击盾牌的声音,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呼……”

格雷森放下盾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玩意儿……比沼泽里的泥巴怪脆多了。”

“别大意。”

卡拉斯从怪物的尸体上跳下来,正在用一个小瓶子收集那些绿色的毒液。

“它们的甲壳虽然不硬,但这种毒液,只要一滴就能让你全身麻痹,然后看着自己被它们一点点吃掉。”

他的话让格雷森打了个寒颤。

“莉娅,”

艾利奥特从后面跑过来,脸色有些苍白地指着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卵。

“这些……人……怎么办?”

我们四人站在那些散发着幽光的虫卵前。透过半透明的薄膜,可以看到里面的人类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异。有的长出了触角,有的皮肤已经硬化成了甲壳。

格雷森握着战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中满是痛苦:

“我们能……救他们吗?比如把卵切开?”

我沉默了片刻,在脑中询问核心。

“核心,扫描生命体征。逆转变异的可能性是多少?”

【……扫描中……受体基因序列已被彻底重写,脑部神经与虫族寄生体完全融合。目前未知的任何魔法或炼金术手段均无法逆转。强制破开虫卵,受体将在三十秒内因器官衰竭而死亡。结论:无解。】

“无解。”

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虽然心中也有一丝不忍,但我必须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他们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孵化器。”

格雷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我们把这里烧了吧?”艾利奥特小声提议,“至少……让他们解脱。”

“不行。”

卡拉斯突然开口,他指着溶洞深处的一条通道。

“风是从那边吹过来的。如果在这里放火,烟雾会先灌进深处,惊动里面的东西。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侦查和斩首,不是来当火葬场工人的。”

“卡拉斯说得对。”我点了点头。

“先把这些卵留着。等我们解决掉里面的‘母体’或者‘首领’,再回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我们继续深入。

穿过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孵化场,前方的矿道变得越来越宽阔,但也越来越……

不像是一个矿坑。

原本粗糙的岩壁,被人为地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刻满了不属于人类文明的扭曲几何图案。

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像是黑色菌毯一样的东西,踩上去软绵绵的,还会渗出紫色的汁液。

一种如同心脏跳动般的低沉嗡鸣声,在空气中回荡。

“这种建筑风格……”

我看着墙壁上那些非欧几里得的线条,感觉有些眼熟。

“和七号仓库传送阵的风格很像。”

“前面有光。”艾利奥特低声提醒。

我们熄灭了提灯,借着墙壁上发光苔藓的微光,悄悄摸到了通道的尽头。

当我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即使是我,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地下空洞。在空洞的中央,耸立着一座由黑色不知名金属建造的、倒金字塔形的建筑。

这座倒金字塔悬浮在半空中,塔尖朝下,正对着下方一个翻滚着绿色岩浆的深潭。

而在金字塔的上方平坦的底座上,正站着几十个穿着矿工破烂衣服的人。

他们像木偶一样,整齐地排列着,面朝金字塔的中心跪拜。

在他们朝拜的中心,有一个穿着华丽丝绸长袍的男人。

他背对着我们,双手高举,似乎正在进行某种狂热的布道。

他的声音在空洞中回荡,那是一种混合了人类语言和虫族嘶鸣的怪异腔调。

“……伟大的……夏盖……赐予我们……进化……血肉……只是……囚笼……”

“那个背影……”

格雷森眯起了眼睛,“我见过画像。那是这里的领主,负责管理矿区的……巴霍尔男爵!”

那个贪婪,残暴,据说已经失踪了半个月的男爵?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虽然距离很远,但我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那确实是一张人类的脸,肥胖,油腻。

但他并没有看着我们。

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看。

他的两只眼眶是空洞的。

而在他的头顶,也就是天灵盖的位置,原本的头发和头皮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有拳头大小,长得像某种多足甲虫的灰色生物。

那只甲虫的一半身体,已经钻进了他的头骨里,只露出半截布满刚毛的后半身,正在微微蠕动。

而在他的空洞的眼眶里,我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两点属于那只甲虫的……幽幽绿光。

他不是在布道。

他……就是那只虫子。

【……目标确认。夏盖虫族本体。寄生阶段:完全融合。该生物通过直接钻入宿主大脑,通过神经连接完全操控宿主躯体与记忆。警告:这是一个‘脑控者’!】

“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吗?”

艾利奥特的声音在发抖。

“不,”

我看着那座悬浮的黑色倒金字塔,心中升起一股更为强烈的危机感。

“那只是个傀儡。真正的麻烦……在那个塔里。”

因为我能感觉到,安魂曲在剑鞘里,正在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那是面对宿敌时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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