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左边埋伏！”他对着麦克风低吼，手指在键盘上疯狂舞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萤火，控住他们！”
“收到。”耳麦里传来苏婷冷静的回应。游戏中的角色精准释放技能，将敌方队伍定格在原地。
又是一次完美的配合。这本该是值得欢呼的时刻，陈帆的嘴角却只勉强扯出一个短暂的弧度。他的注意力被硬生生撕成两半：一半在虚拟战场上指挥若定，另一半却在现实世界里疯狂倒计时——距离和林小雨约定的电影开场，只剩下四十七分钟。
“漂亮！”他强打精神称赞，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热情，“这波团战配合绝了。”
苏婷轻笑：“是你指挥得好。”
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某种熟悉的依赖和柔软。陈帆感到一阵短暂的满足，随即被更汹涌的焦虑淹没。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手机，林小雨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像一道催命符：「我出门啦，等下电影院见~」
简单的文字，此刻却重若千钧。
“再来一局？”苏婷问道，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陈帆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痛。“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同时大脑飞速运转：一局游戏大概三十分钟，赶到电影院需要二十分钟…如果这局能速战速决，或许还来得及。
游戏开始加载的间隙，他颤抖着给林小雨回复：「我也出发了，路上有点堵，可能晚到几分钟❤️」
又一个谎言。如此熟练，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帆？”苏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还在吗？”
“在。”他深吸一口气，混浊的空气填满肺部，却丝毫没有缓解他的窒息感，“这局我们换套战术…”
他的声音在包厢里回荡，冷静而自信。没有人知道，这个在虚拟世界里游刃有余的指挥官，此刻正像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在两个世界、两个女孩之间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每一步都踏在谎言的边缘。
游戏进行到第十五分钟，战局陷入胶着。陈帆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停地切换着视角，既要注意游戏中的每一个动向，又要分神瞥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锤子重重敲打在他的神经上。
“不对劲。”苏婷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探究，“你今天打得太急了，完全不像你平时的节奏。”
陈帆的手指猛地僵在键盘上，一个操作失误导致角色险些丧命。
“是…吗？”他勉强回应，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哑，“只是想试试新打法。”
耳麦里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几秒钟，对陈帆来说漫长得如同酷刑。然后，苏婷轻声说：“你以前不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敏锐让他心惊肉跳。在网络的另一端，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女孩，却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在游戏中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没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集中注意力，这波能赢。”
最终，他们还是赢了。陈帆甚至来不及感受胜利的喜悦，就猛地看向时间——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一分钟。
“我得下了。”他匆忙说道，声音里带着未平复的喘息和掩饰不住的仓促，“突然有点急事。”
“等等——”苏婷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切断了游戏链接，像是逃离犯罪现场般决绝。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陈帆靠在椅背上，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显示器的光芒冰冷地照着他，像审判的聚光灯，照出他满身的疲惫与不堪。
他抓起外套冲出网吧，猛地融入傍晚街道上熙攘的人流。雨后的城市空气清新而真实，但他却感觉自己像个刚从另一个维度穿越回来的异类，身上还带着虚拟世界的硝烟味，与这个真实世界格格不入。
在赶往电影院的出租车上，他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想起苏婷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一阵莫名的不安攫住了他——她想说什么？那个总是能看穿他游戏心思的女孩，是否也开始看穿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匆忙下线后，苏婷对着灰暗的游戏好友列表，轻声说完了那句话：
“你最近…总是很匆忙。”
而此刻，陈帆的手机再次震动。他低头看去，两条新消息几乎同时涌入：
林小雨：「我到电影院啦，你到哪了？外面开始下雨了，记得带伞~」
苏婷：「明天同一时间，等你。有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出租车在红灯前停下，陈帆盯着那两条消息，感觉自己正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而脚下的地面，正在一点点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