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来他们感觉自己被囚禁，失去人身自由。二来那些存在混在群众中作乱，不好处理。

这样一来就势必演变成拉锯战，这反而中了它们的下怀。

至高破晓将被迫因此被主动“禁用”，期间它们更加畅通无阻。

但如果不将新勇者队伍的人隐瞒，那就必须公开承认魔王的存在。

而一旦将其揭露，民众的恐慌无疑会触发至高破晓，顶尖战力成员小命不保。

“为了让他们相信威胁已经被锁定，也为了稳定军心和秩序，必须存在一个明确且具体的‘魔王的本体’。

“否则，人们会先于魔王被自己人摧毁。”

基恩替卡萨尔解释道，清晰地点出众人疑惑的关键点。

而这个被拉到台前，供民众用作宣泄情绪出口的靶子的‘魔王的本体’，就是所谓的‘替罪羊’。

这部分以前作为现代人的艾斯特，看过不少网络上公关公司类似的处理方式，所以比较容易想到。

就算是一开始的半软禁冷处理思路，卡萨尔国王也应该准备了可以转移事件矛盾责任的合理对象。

只是处理方法不同了，原本可以归结于邪教组织或反叛者那些人，现在则需要另找合适人选。

“我跟所有人都有联系，且曾发生过不少事情让周边人有印象。”

帕西娅那次的冒险者卡奇卡里森林事件。

与格林还有菲洛莉娜这两魔童一起破坏学校秩序。

和人称小恶魔的莫奈尔产生不少冲突甚至还有私人决斗。

曾与名声狼籍的特薇拉公主大闹皇家市场。

与神秘学者有过私人契约，潜入渗透王宫。

私服便装接触过被称作拥有不详力量的炼金术士纳尔逊。

只要愿意调查愿意透露，艾斯特干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不少。

每一项都无法从出发点判断目的。

从偏远村庄出身的无名小卒，却刚刚好与舆论中心的所有关键人物有关干系。

这本身难道不就是可疑得不能再可疑了？

“不能。”然而卡萨尔甚至没有犹豫，明确直接拒绝：“远没有这么简单。”

替罪从来不是被告是否自愿，而是大众能否接受。

拿出一名还只能算做是孩童的少女到公众面前，如何让人信服？

不过关于这点，艾斯特早有所料，她看向基恩。

基恩沉默片刻，起身，走至国王身旁。

耳语。

“怎么可能……”

明显震惊的神情在卡萨尔面上表露。

没有任何魔力的体质。

这个才是关键。

没有魔力，这历史中已经不是极罕见，而是闻所未闻。

光是存在就会颠覆认知，甚至被认作是一切反常的根源。

同时，没有魔力，相当于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什么就是什么。

也就是只要有搜集魔王魔力的能力，就能够让她完美伪造出魔王魔力拥有者的证据。

只要当众展现，一切都无可辩驳了。

“世上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从自身魔力操控着的角度，他确实隐约察觉到艾斯特这个少女存在本身的异常，点醒后才有醒悟之感，却也难以置信。

难道是天意吗？命中注定。

又或者圣女殿下已经思考到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不过如果真是如此，确实有重新评估可行性的价值。

或者说，可能真的是当前最合适的方案。

卡萨尔的犹豫和动摇，被在场其他人看在眼中。

他们提出异议，并不代表他们有更好的方法，只是不愿就此屈服。

替罪方案，无疑对他们最为有利。唯一需要付出的，只有这个本来跟这个事件应该是完全无关的少女。

艾斯特低头，平静地看着地面，那从岩石夹缝生长的小草。

菲洛莉娜紧握她的手，格林则攥她的衣角。

他们年龄小，并没有听懂什么舆论什么替罪。

他们只知道艾斯特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

并且这个事情跟他们有关，她却从没想过找他们商量。

萦绕心头的，不是愤怒不是疑惑。

而是伤心。

帕西娅在一旁沉默了很久，这时忍不住开口：

“可否由我承担一部分？”

可她自己也知道，所谓替罪本身就代表着他们将要和艾斯特完全切割，自己瞎掺和只会导致功亏一篑。

“你不会以为自我牺牲很感人吧？”特薇拉瞪着眼，声音没有往日那般盛气凌人：“蠢死了……”

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如同对待自己的自尊心，接受他人牺牲换来自己苟活的自尊心。

艾斯特没有回复她们，她只是看着卡萨尔，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决心。

绝无虚伪。

“为什么你要替我们做到这个地步？”

纳尔逊声音不大，传来的语气满是不理解。

……

为什么？

艾斯特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开始是因为，自己能做。

当时自己失去了一切，全部都重新开始，唯独迷茫推着她往前走。

期间是因为，自己想做。

那时自己意识到，想要在这个故事中有一席之地，有存在价值，为此努力。

现在是因为，自己会做。

这时自己想明白了，这个‘会’不是‘学会’，而是执念。这执念已经成为了她的身份和存在方式。

每一次都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反过来说，每一次都会有答案。

她是作为‘艾斯特’站在这里的，而‘艾斯特’是为了帮助他们存在的。

所以……

“因为，我打从心底里高兴能够帮上你们的忙。”艾斯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声音很轻，仿佛怕被风听见。

却在所有人心中如惊雷落下。

影子在地上凝固，空气似有一瞬间被抽空。

众人无言。

少女的笑容深深印在他们脑中，挥之不去，再也无法忘却。

“处理方案还未定论，稍安勿躁。”卡萨尔出言平复，却收效甚微。

就连他自己也知道，时间紧迫，替罪方案效益高，实现简单，风险可控。

没有不采用的道理。

代价只是一人的性命。

一个和他的女儿年龄相仿的，无辜少女的性命。

卡萨尔摇摇头，对于脑中的杂念果断地摒弃。

他有预感，新一代的勇者队伍会因她而凝聚。

刚才他们面对埃德加时，那果决与奋勇被他看在眼中。

不论动机为何，那面对强敌时的态度，已然展现勇者之姿。

“名为艾斯特的少女，吾希望你能明白——

“若此案以你为靶，历史不会为你辩护。

“你不会成为英雄。不会有人为你树碑。你留下的只会是污名、憎恶、恐惧，甚至连你的真实姓名都将成为忌讳。

“在记载中，你的存在将被定义为‘灾厄’，被用来警醒后代。即使你是无辜的。”

他顿了顿，没有任何修饰：

“你确定要承受这样的结局？”

艾斯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她好像看见了光芒在迎接自己。

兴奋替代了本该存在的痛苦，对可能遭受的待遇，她的嘴角反而上扬。

深深低下头，她坚定地开口。

“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