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一个需要消耗宝贵贡献点来接纳的、无用的“白板”,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最后,他们被带到居住区。

穿过一道沉重的隔离门,喧嚣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汗味、霉味和食物气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仿佛由停车场改造的空间,层高很低,总有一种让人抬不起头的压抑感。

密密麻麻的简易隔间和吊床挤在一起,几乎没有隐私可言。

住在这里的人们大多面色蜡黄,眼神或麻木,或闪烁着生存压力下的警惕与算计。

不少人,都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刚刚进门的二人。

老陈领着她走到一个角落,那里只有一个铺着薄薄垫子的简陋床铺,用一块脏兮兮的布帘与隔壁隔开。

相比于其他的位置,这里的位置显然要好一些,估计是因为老陈常年在外游荡,在这片区域,有点人脉吧?

“这是我的位置,今晚你睡这里。”

老陈的声音依旧沙哑。

“我去找点活儿,挣回今天的损失。”

老陈突然加重语气:

“记住,别惹事,别相信任何人,尤其不要再显露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老陈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融入那片拥挤与嘈杂之中。

林音独自站在床铺边,拉下兜帽。

手腕上的刻痕还在隐隐作痛,金属牌冰冷地贴在掌心。

她环顾四周,这里是“铁砧”堡垒的最底层,是无数挣扎求生的“白板”和“临时居民”的聚集地。

外面的怪物咆哮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脑海中那奇异的精神冲击余波未平,而眼前是更为复杂和冷酷的人类社会的缩影。

老陈的身影消失在拥挤嘈杂的人潮中,将林音独自留在了那个仅有一张薄垫和脏污布帘的角落。

看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理清思绪。

想着,林音深吸了口气,坐在了这略显脏乱的床铺上,可还未等她平静下来,两道身影晃悠着靠近,堵在了隔间入口处。

这是两个年轻男人,头发用某种劣质的染料染成了扎眼的颜色,一黄一绿,像废墟里顽强而怪异的杂草。

他们穿着打满铆钉的皮夹克,眼神在她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哟,新来的?”

黄毛咧开嘴,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语气轻佻。

“看着面生啊,‘白板’?”

林音心里一紧,拉紧兜帽,往后缩了缩,没有回答。

这种人不能接触,至少现在,她不相信除了老陈之外的任何人!

绿毛接过话头,声音带着一种故作熟稔的油滑。

“别紧张嘛,妹妹,初来乍到,不容易吧?我们是来帮忙的。”

他指了指周围。

“瞧这地方,是人待的吗?每天那点基础配给,饿不死也吃不饱。”

黄毛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我们这儿有个好活儿,轻松,赚的贡献点还多。就是陪堡垒里那些有点身份的爷们儿说说话,喝两杯……看你身材不错,稍微收拾一下,肯定受欢迎。怎么样?比去外面跟怪物拼命,或者在这里干苦力强多了。”

林音的心沉了下去。

这……这尼玛不就是去当那啥吗?

兜帽下的眉头紧紧皱起,胃里一阵翻涌。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用尽量平稳却带着明显疏离的语气回答:

“谢谢,不用了,我会自己找事情做。”

她的拒绝让两人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

绿毛脸色一沉。

“自己找?哼,一个‘白板’,还是个女人,你能找到什么正经活儿?别给脸不要脸!”

黄毛显然没那么好的耐心,他啐了一口,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林音斗篷的前襟。

“躲什么躲?让哥哥看看你到底什么货色……”

林音惊呼一声,奋力挣扎,但对方力气很大。

刺啦——粗糙的斗篷被粗暴地扯开,连带兜帽也被掀落。

瞬间,她那头干净柔顺的黑发,以及兜帽下那张虽然苍白却令人心动的容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脸庞,暴露在了浑浊的灯光和那两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之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黄毛和绿毛眼中同时闪过惊艳和更深的贪婪。

“妈的,捡到宝了!”

黄毛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另一只手就要朝林音的脸摸来。

周围有一些目光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但大多只是冷漠地瞥一眼就事不关己地移开,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上前。

在这个法律与秩序崩坏的地方,暴露女性身份,尤其是她这样显得“特殊”的女性,无异于将自己置于饿狼环伺的险境。

想要求救,可是当看到四周那些冰冷的视线,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猛地向后踉跄,试图挣脱,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隔板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反击!要反击……尽管不知道这会不会惹怒这两个地痞流氓,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手胡乱地在身边摸索着,渴望能找到一件东西,任何东西,来充当武器,保护自己。

就在黄毛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绿毛也狞笑着准备上前帮忙制住她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B区的垃圾,谁允许你们在我的地盘撒野?”

那两名染发青年如同被冰水浇头,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贪婪和凶狠迅速被恐惧取代。

两人猛地转过身。

只见巡逻队长雷恩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他并没有穿全套作战服,只穿着基础的作战裤和一件深色汗衫,勾勒出精悍的线条。

他双手抱胸,眼神如同看着两只恶心的潮虫,适才精准指挥小队对抗破城者的冷静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贴近底层规则的、赤裸裸的压迫感!

“雷……雷恩队长!”

黄毛的声音都在发抖,立刻松开了还攥着的斗篷碎片。

绿毛也赶紧赔笑,腰都弯了几分。

“队、队长,我们就是……就是跟新来的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

“开玩笑?”

雷恩的脚步很轻,却让那两人不由自主地后退。

“我看你们是忘了‘铁砧’的规矩。需要我送你们去内务治安官那里,重温一下贡献点扣成负值,或者被派去外围清扫MTF巢穴的滋味?”

“不!不用了!队长,我们错了!我们这就滚!马上滚!”

两人脸色煞白,头点得像捣蒜,再不敢看林音一眼,连滚带爬地挤开人群,瞬间消失在视野里。

雷恩这才将目光投向紧贴着墙壁、惊魂未定的林音。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被扯坏的斗篷耷拉着,露出里面粗糙的灰色衣物,黑发有些凌乱,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惊恐,但嘴角的那一抹不屈,像是一个被逼上了绝路,寻找最后反击机会的小兽。

雷恩皱了皱眉,视线在她异常干净,在这个地堡内,绝对是属于最危险一等的容貌和那头黑发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件被扯坏的斗篷,随手扔还给她。

“老陈没告诉你要藏好你这张脸吗?”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并没有太多意外。

“在底层,弱小本身就是一种罪,而你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林音原本心中的感激瞬间化作微微不甘,看着雷恩眼里的轻视。

心里有一个‘焯’字,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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