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当晚的后半夜,整座医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除了因厕所被封锁而引发的些许骚动和抱怨外,再无异常发生。
最惊险的莫过于一个实在憋不住的中年男子强行撬开了一个洗手间的门锁,幸好里面空无一物,只是虚惊一场。
面对这种局面,安洁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渗透进来的E班学生们分散开来,尽可能多地监控各个楼层的厕所入口,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报告,这已是当下能做到的,最笨但也最直接的防御措施。
时间在紧绷的等待中流逝,指针悄然滑向凌晨四点。
为了确保白天仍有足够的精力应对可能发生的战斗,安洁强制命令英格丽特,华音和咲迦轮流休息。
英格丽特最为听话,几乎是脑袋刚碰到临时充当枕头的手臂,就发出了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甚至因为姿势不太舒服,嘴角还流下了一缕晶莹的口水。
安洁看了一眼,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
咲迦则装备齐全,熟练地戴上眼罩和降噪耳塞,往办公室的沙发靠背上一倚,呼吸很快变得悠长平稳,仿佛瞬间进入了待机模式。
只有华音,双手抱胸,倔强地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依旧沉沉的夜色,拒绝了睡觉的命令。
“我才不是需要被照顾的雏鸟”她头也不回,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微哑,但语气依旧强硬。
“况且,让那帮E班的杂鱼在外面守夜,我们自己倒睡大觉?我可不放心”
安洁没有强求,只是走到她身边,同样望向窗外,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片刻,最终还是华音先忍不住,低声抱怨道。
“没想到……我真要借助那帮杂鱼的力量才能完成任务……”
她语气里充满了不甘。
“在战场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比能够托付后背的同伴更美好,更重要了,收起你那没有意义的,属于大小姐的无谓自尊心,活下去,完成任务,才是唯一的标准”
华音被她说得一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转过头,火红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灼灼地盯着安洁。
“喂,你能不能……跟我坦白一下?你身上那个该死的魔纹,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就只是会让你像……像之前那样吗?”
安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沉默了片刻,紫色的眼眸先扫过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英格丽特,又确认了戴着耳塞眼罩的咲迦呼吸平稳,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宁静。
“呼——这东西”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腹,那里在衣物遮掩下仿佛还残留着灼热。
“比你想象的大概要严重那么……一点”她斟酌着用词。
“它大概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会……忍不住发情,被生理欲望折磨”
“那确实”华音撇撇嘴,语气复杂。
“我已经……深刻体会过了”
“第二阶段”安洁继续道,声音更沉。
“我会被这股欲望彻底支配,理性崩塌,满脑子只想着……搞人,不分对象,不计后果”
华音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但眼神说明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而最后一个阶段”安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它会彻底导致我体内别西卜血统的失衡和暴走,我会……失去所有的人形和理智……变成……一头只知吞噬和毁灭的……怪物”
“怪物?”华音瞳孔微缩,重复了这个词。
“就是这样”安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
“所以,虽然我也很希望能在你面前保住那点可怜的名誉和尊严……但我更害怕,害怕自己会在某个时刻彻底失控,伤害到你们,或者……造成更无法挽回的后果”
华音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开始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灰白。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故作轻松、却掩不住别扭的语气说道。
“切……知道了,那下次,你不用再顾及我了,该躲就躲,该解决就解决,你还需要瞒着我吗?做就是了,我……我就当没看见”
安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尽量吧”
话题再次回到眼前的危机上,华音皱着眉,尽管极其不爽,但理智告诉她现状。
“那……食人魔怎么办?现在这情况。”
“我们没办法疏散所有人,也不可能为了找它就把整座医院的水管墙壁全拆了”安洁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深深的疲惫。
“现在,只能等,等它忍耐不住饥饿,再次主动现身,这是最被动的办法”
“E班的那些……家伙们”华音最终还是没再用“杂鱼”这个词,但语气依旧充满怀疑。
“他们……靠得住吗?”
“呵”安洁忽然低笑一声,侧头看她,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杂鱼杂鱼的叫得挺顺口,你知不知道,就你现在这点本事,在我眼里,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顶多算是……一条比较鲜艳醒目的小杂鱼”
华音瞬间挑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完全没料到安洁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精准打击。
“我才不是杂鱼!要不是你刚才在地下室阻止我!我直接一把火烧过去!至少也能把它烧个半死!说不定……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出乎她意料的是,安洁并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坦然承认。
“嗯,或许吧,这次……是我失策了,太想着要无风险,无伤亡地活捉或者瞬间解决它,反而错过了可能重创它的机会,犹豫,就会败北”
“诶?”华音愣住了。
“你……承认了?”
“当然”安洁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判断失误就是判断失误,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要吸取教训”
没想到安洁会如此干脆地承认自己的失误,这份坦率反而让准备好继续争辩的华音一下子哑了火,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英格丽特细微的鼾声和窗外渐起的城市苏醒前的微光。
过了一会儿,安洁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随意地问道。
“话说……你家里,菲尼克斯家,对于……我们这件事,有说过什么吗?”
华音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烦躁和无奈,她踢了踢脚尖。
“还能是什么?三令五申,催命一样叫我们赶紧回家商量,我跟你说,千万不能回!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指不定下次你再在学院见到我,我得叫你老师还是……还是……”
她卡壳了,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
安洁倒是很自然地接了下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妻子吗?”
“你你知道就不用说出来了!笨蛋!”
华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过头,耳根都红透了,恶声恶气地低吼,却掩盖不住那声音里的一丝慌乱。
窗外的天际线,那抹灰白正在悄然扩散,预示着漫长而煎熬的一夜即将过去,而更严峻的白日,正在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