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戳中了希尔维娅。

重复着这个词，她的身体缓缓直起，那股几乎要将人碾碎的威压随之退去。

“传闻不知道多少纪元之前，男人也执掌过这片大地，现在却成了附庸。”

“就像龙族曾经遮天蔽日，如今却隐居世界一隅。”

“这么想来，你的这种说法，确实还算是挺有意思。”

整个房间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洛谬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

希尔维娅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重新坐回那张单人沙发。

没有再看他，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窗外，那里是学院广阔的风景。

洛谬看得见，希尔维娅那侧颜之中闪过的不满:

“即便如此，你又打算拿什么与我相提并论？”

“我被血脉束缚，生来背负着瓦伦汀的荣耀与诅咒。”

“而你，我亲爱的学弟，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有点小聪明的骗子。”

她依旧微笑着，好似掌控着局面，呼吸却并不稳妥，语言透着根植于血脉的傲慢。

“骗子？”洛谬笑了。

他喜欢这个称呼。

“没错，我就是个骗子。一个想在学院里活得好一点的，普普通通的骗子。”

他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根本没把刚刚的龙威当回事：

“商人的本质，不就是骗子？”

“就是不知道现在，学姐对我的情报感兴趣，还是说，我这‘骗子’本身，更感兴趣？”

这句挑衅，洛谬说得恰到好处。

他能感觉到，希尔维娅的防线在动摇。

她对他的秘密，对他本人，都产生了无法忽视的好奇。

龙的好奇心。

一旦被点燃，就很难熄灭。

在魅力光环的扰乱下，就更是容易冲动。

“当然是你的情报，你的秘密。”希尔维娅终于把视线转了回来，那双金色的竖瞳里是纯粹的审视，“开个价吧。”

“我不喜欢兜圈子。”

“我也不喜欢。”洛谬坦然回应，“但情报的价值无法估量，直接开价，太俗了。”

他要的不是一锤子买卖。

他要的是一条能持续产出金币的大鱼。

“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洛谬身体微微前倾，将棋局的主动权重新夺回手中。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游戏？”希尔维娅显然对这个词没什么好感。

“没错。一个能证明你我之间，究竟谁的价值更高的游戏。”洛谬的脸上带着一种让希尔维娅捉摸不透的笑容。

“以两周为期。”

“我们各自凭借自己的手段，在学院内赚取学分。”

“两周后结算，总收益较低的一方，需要将自己在这期间赚取的所有学分，全部无偿转给胜者。”

“当然，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将我所知道的，关于龙裔血脉的情报和学姐共享，以示诚意。”

希尔维娅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看着洛谬，似乎在分析他这番话背后的真实意图。

这是一个陷阱。

她很确定。

这个男人从出现开始，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

他故意引自己上钩，现在又抛出一个看似公平的赌局。

赌局的背后，一定是他准备好的必杀之计。

但那又怎么样呢？

一个边境伯爵的儿子，充其量有那么一些诱人的地方，然后呢？

他做过多少生意？

又经手了多少权柄？

“就这点赌注？”希尔维娅发出不屑的轻哼，“几百，甚至上千学分？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面对一个刚刚接触、了解学分的新手，希尔维娅实在是难以提起兴趣。

“当然不止。”

洛谬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这只是基础彩头。”

“真正的赌注是，如果两周后，我们双方的收益差距，达到一个悬殊的比例。”

他的视线锁定了希尔维娅。

“比如，九比一。”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么败者……”

洛谬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对方逐渐变化的表情。

“将成为胜者未来一整年的所有物。”

“无条件听从胜者的任何命令，出让除了生命权之外的一切。”

“包括你的身体，你的意志，你的尊严。”

希尔维娅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那双金色的竖瞳，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冰冷得不带一丝活物的气息。

她不是在愤怒。

她是在评估。

评估这个赌局的风险，评估这个男人的疯狂。

“真不错。”她最终吐出三个字。

“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这个赌注已经超出了游戏的范畴，这是一场豪赌，赌上的是一个人的未来。

“或许吧。”洛谬无所谓地耸耸肩，“但你不敢吗？”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却精准地刺向了对方的要害。

“瓦伦汀家的继承人，龙血的后裔，未来的公国守护者。”

“难道会害怕输给一个来自边境，一无所有的‘男人’？”

“还是说，你其实害怕我所掌握的知识，怕你的那份骄傲，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激将法。

很老套，但对付骄傲的龙，永远有效。

洛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层名为“魅力”的光环，正在悄无声息地发挥作用，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化为撩拨对方心弦的钩子。

他并非想要她爱上自己。

他只是要扰乱她的心。

让她在冲动与理智之间摇摆，最终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你很有趣，洛谬。”

希尔维娅的笑容很淡，竖瞳锁在洛谬身上，带着一股危险的意味。

“这个赌局，我接了。”

“不愧是学姐，这么快就下定了决断。”

洛谬将杯中冰水饮尽。

“不过，口头协议没有任何意义。”

希尔维娅站起身，走到房间一侧的墙壁前。

她伸出手，在光滑的墙面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两枚造型古朴的卷轴。

希尔维娅取出一枚，回到洛谬面前。

“这是‘见证契约’。”她将卷轴在茶几上展开。

古老的羊皮纸上，瞬间浮现出繁复的金色魔纹。

“将你的赌约内容复述一遍，它会记录下我们双方的约定。一旦成立，任何一方都无法违背，否则将受到魔力的反噬。”

好家伙。

玩这么大？

洛谬看着那份散发着淡淡魔力波动的卷轴，心里也是一跳。

他确实也准备了契约，可···这可是“见证契约”，是要绑定灵魂，决不能撕毁，无需第三方仲裁的东西！

这下，赌局的性质彻底变了。

这不再是一场可以赖账的游戏，而是一个具备强制执行力的、神圣的约定。

“怎么？不敢了？”希尔维娅捕捉到了他瞬间的迟疑。

“当然不。”洛谬回过神，迎上她的视线，“我只是在想，学姐你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想成为我的所有物了？”

“毕竟，一整年呢。”

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

希尔维娅的脸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绯红，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她脸颊上那细密的鳞片，也更加显眼了几分。

“废话少说。”她冷然道，“开始吧。”

洛谬不再挑衅。

他清了清嗓子，将刚才的赌约内容，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话语，金色的魔纹在羊皮纸上流动，最终汇聚成一行行清晰的通用语文字。

【契约人：希尔维娅·瓦伦汀，洛谬】

【契约期限：自签订之时起，共计十四日】

【契约内容：于契约期间，双方以合法手段赚取学院学分。期限结束后，进行收益结算。】

【条款一：收益较低者，须将契约期间全部收益转让予收益较高者。】

【条款二：若双方收益比例达到九比一及以上，收益较低者，将成为收益较高者为期一年的‘所有物’。在此期间，败者须无条件服从胜者的一切命令，让渡除生命权外的所有权利。】

文字成型。

希尔维娅伸出纤长的食指，指尖划破，一滴殷红的血液滴落在卷轴上。

血液迅速被魔纹吸收，她的名字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到你了。”她看着洛谬。

洛谬没有犹豫。

他同样划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滴了上去。

当他的血液接触到卷轴的瞬间，整张羊皮纸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光芒之中，洛谬似乎听到了一声古老而威严的龙吟。

契约，成立了。

光芒散去，羊皮纸卷轴自动卷起，随后化为两道流光，分别射入洛谬和希尔维娅的学员胸针之中。

洛谬感觉胸针微微一热。

一段信息浮现在他脑海。

【见证契约已生效】

【对手：希尔维娅·瓦伦汀】

【倒计时：13天23小时59分】

很好。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

不，比计划的还要完美。

有了这份魔法契约，他就不用担心希尔维娅这个瓦伦汀家的继承人仗势赖账了。

“真是有趣。”

希尔维娅重新坐下，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豪赌从未发生。

“现在，把定金交出来。”

“说出你的情报，关于龙裔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