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只剩下洛谬和希尔维娅。

还有一群沉浸在学分赤字悲痛中，暂时失去存在感的背景板。

“走吧。”希尔维娅转身，率先迈步。

她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洛谬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冷冽的香气。

若是使用游戏中的原话，那就像是凛冬清晨，第一片雪花落在松针上的味道。

危险。

但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这是逼我搞大事啊。”

洛谬无比清醒。

六百五十学分。

这是他现在的全部身家。

一笔巨款。

承载着好兄弟百分之百的信任，还有一位不熟的队友堪称诡异的豪赌。

他原本的计划，只是从希尔维娅这个富婆身上薅点羊毛，赚点快钱。

可现在？

不好好和这位ssr对垒一番，坑她一波大的，洛谬都愧为玩家！

两人一路向上，走到了教学楼的顶层。

这里是高年级学生的专属区域。

希尔维娅在一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门前停下，将自己的学员胸针贴了上去。

微光闪过，门无声地滑开。

“真不错。”

洛谬出口夸赞。

门后是一个完全超乎常人想象的空间。

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一间小型的私人会客厅。

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沙发，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学院的壮丽景色。

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摆满了各种珍奇饮品的吧台。

“坐。”

希尔维娅随手将外套脱下，搭在沙发背上，露出了她那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制服。

她走到吧台后，熟练地取出两个水晶杯。

“喝点什么？无论什么酒，我都会调制。”

“白水就好，谢谢学姐。”

洛谬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喝酒。

尤其是在一个龙裔面前。

天知道这头龙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毕竟，龙族喜欢用强，这种事情可是人尽皆知。

希尔维娅没有勉强，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在洛谬面前的茶几上。

她自己则端着杯子，坐在了洛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

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姿势。

“好了，洛谬同学。”

她开口了。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学姐说笑了，我只是对罗素帝国的历史有些好奇。”

洛谬可没傻到接这种招数。

“是吗？”

希尔维娅的唇边勾勒出一抹弧度，但那双非人的竖瞳里却没有任何暖意：

“先是认下贤者弟子的名号，又用我听不懂的理论为罗素女皇辩护。”

“洛谬同学，你在课堂上的每一句话，都指向一个目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想和我独处。”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当然是因为学姐貌美，心生情愫···这么说，恐怕你也不会信吧。”

“很难想象，你这样的男人，会对任何一个女人真正地感兴趣呢，就像···”

希尔维娅没说出口，眼神却扫过了手中的酒杯，看向自己的倒影。

“说的对，我其实更喜欢学分填满账户的感觉。”

洛谬大方承认：

“但那又如何呢，这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我只是比较俗套一点罢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既然伪装被撕破，那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话说，学姐果然慧眼如炬。”洛谬索性放弃了迂回，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摆出一个放松的姿态。

“这次独处，我确实有目的。”

“哦？”希尔维娅似乎对他的坦白很感兴趣。

“当然是因为我需要学分。”洛谬直截了当。

“很多很多的学分。”

希尔维娅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清脆，像冰块在水晶杯里碰撞。

“当然，是为了学分，而我只是好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学分？”

“是打算凭那副身体，来给我带来片刻的欢愉吗？”

说着，她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扫过洛谬身躯。

年轻，活力，充斥着优质且神秘的血脉气息。

即便两人没有站的太近，希尔维娅也能感觉到，自己属于非人的本能，正在进入狩猎状态。

一个值得品尝的猎物。

但···她绝不会屈从这种冲动。

“怎么可能呢，不知廉耻的男人，还不如破鞋花瓶。”洛谬迎上她的视线：

“而我也不需要施舍。”

“我只是掌握着别人难以接触到的情报，并因此活得好好的，仅此而已。”

“哦？”希尔维娅端起水杯，轻轻晃动。

“我承认，这确实有点吸引力。但情报的价值，取决于它的真实性和稀有度。”

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及，它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

“当然。”洛谬点头。

“在商言商，我懂这个规矩。”

“那么，开个价吧，洛谬同学。为你口中的‘独一无二’。”希尔维娅的姿态，像一个等待估价的拍卖师。

“情报可不是一般商品，但我倒是有一些东西，能让学姐验验货，比如···”

洛谬茗了一口白水，将话题化为提问，抛回给了对方：

“学姐，你明明知道巨龙从未‘守护’罗素，不是吗？”

希尔维娅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守护巨龙因为契约而离开，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

“这个时候，还在尝试避免被套话，学姐真不愧是瓦伦汀家的继承人。”

淡然鼓掌几次，洛谬进入自己的表演节奏：

“但实际上，契约只是结果，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守护巨龙的‘守护’，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你说什么？”希尔维娅的声线冷了下来。

他知道？

不，这怎么可能呢，他只不过是个边境小贵族的儿子，凭什么知道这一切？

这已经涉及到瓦伦汀的家史，不是一般渠道能够了解到的。

他背后一定有人……

“那根本不是守护。”洛谬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他从游戏背景资料里挖掘出的信息。

“所谓的‘守护巨龙’，它们只是生存在那里，不在乎人世间变迁的存在。”

“而代代相传的罗素皇室，则正好需要它们的力量，以抑制流传于魔法使力量中的负面效果。”

“当瓦伦汀家出现，用血脉契约提供了更好的选择，巨龙们自然会遵从族群，毫不犹豫地奔向新的供奉者。”

“这点，学姐明明比谁都清楚，却还是要将问题引到罗素女皇的身上，这可真是坏心眼呢。”

希尔维娅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洛谬，那双金色的竖瞳，收缩成了两条笔直的，冰冷的细线。

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洛谬感觉到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龙威。

这是属于龙族的，与生俱来的威压。

她在试探他。

也在警告他。

洛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不能在这里退缩。

一旦他表现出任何怯懦，他在这场谈判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他不仅要顶住，还要反击。

“你想要的东西，何必是首席小队才能给你？”

洛谬的声音有些干涩，但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你们有很多学分，我当然看中你们。”希尔维娅如此说着，喝了一口冰水。

“哦？只是学分？”

他人可能看不出这份松动，但洛谬还是察觉到了——她在说谎。

一如游戏剧情中，被主角看透心扉时，小小的嘴硬。

“学分从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洛谬直指问题的关键：

“我只是好奇，学姐，你想要怎么样去运用这些学分，比如····改变自己的命运？”

希尔维娅那一直保持着优雅与疏离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猛地站起身。

强大的气流以她为中心爆开，将桌上的水晶杯震得粉碎。

水花四溅。

“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不再悦耳，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充满了危险的嘶鸣。

“别激动，我只是一个对于龙裔稍微有些了解的，贤者弟子。”

重复自己的身份，洛谬微微笑着，开始一转攻势：

“学姐，就算你不想说，你脸颊的鳞片，可正在向我诉说答案呢。”

“···哼。”

希尔维娅走到他面前，停下。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金色的竖瞳里翻涌着复杂而危险的情绪。

她没有动手。

只是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停留在洛谬的脸颊旁，没有触碰，却带来如同匕首般尖锐的感觉

“情报有气味。”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奇异的蛊惑。

“谎言是腐臭的，真实是清冽的。”

她的指尖，在距离他皮肤一公分的地方，缓缓划过。

“但你的身上····”

“既有谎言的虚无，又有真实的炽热。”

她的手指停在了他的唇边。

“告诉我。”

希尔维娅的身体缓缓压下，那双非人的竖瞳，几乎要贴上他的。

“你这个有趣的骗子，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通过味道辨别人，给每个人打上标签，还真是典型的龙裔思维。”

顶住压力，洛谬悄然撤去自身的隐匿。

魅力光环不再掩饰，彻底激发出来：

“我并非正直，也不卑鄙，只是普普通通，想要过好学院生活的学生罢了。”

“如果硬要说我有什么错，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生而为‘男人’，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吧。”

“这一点上，被‘龙血’束缚的你……”

“难道不也是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