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包裹着我，巨大的水压挤压着我的每一寸皮肤。
我无法呼吸，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痛。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这片无光的深海中不断下沉、下沉……
坠向那座散发着不祥绿光的、名为拉莱耶的城市。
那疯狂的歌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我的意识深处，瓦解着我的理智，试图将我同化成它们的一员。
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我看到自己的皮肤上长出了灰绿色的鳞片，手指之间也生出了半透明的蹼。
我正在变成一个……
……深潜者。
【……警告！宿主精神正遭受严重污染！理智值下降至40%！自我认知开始出现障碍！正在启动最高级别的精神防御协议！】
“核心”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被强烈的信号干扰。
【……协议启动失败……能量源不足……无法抵抗该级别的梦境入侵……】
完了。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狩猎，就要先在梦里被敌人转化为同类了吗？
这简直是猎人史上最大的笑话！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那片深海的疯狂彻底吞噬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漠然的意志，突然强行插入了我的梦境。
我的眼前，那座宏伟的绿色海底城市，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剧烈地波动起来。
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燃烧着紫色火焰的巨大竖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梦境上空。
是“书记官”！
“……有趣的入侵方式，”
书记官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我的梦境世界里炸响，瞬间盖过了那疯狂的歌声。
“用集体的梦境来同化新的个体。原始，但有效。可惜……你们选错了‘读者’。”
那只巨大的紫色眼睛，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下方那座宏伟的城市。
下一秒，难以言喻的事情发生了。
无数由纯粹的紫色光芒构成的、如同锁链般的符号，从那只眼睛中射出，瞬间遍布了整个梦境的天空。
这些符号，比我在低语之卷上看到的任何一个都要复杂，都要充满力量。
它们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法阵”。
法阵之下，那座名为拉莱耶的城市，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开始迅速地消融、崩溃！
疯狂的歌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那些试图同化我的深潜者的意志，在书记官那绝对秩序的力量面前，被毫无悬念地碾成了碎片！
整个梦境世界都在分崩离析。
“……记住我们的约定，小骗子。”
书记官的声音，在我意识彻底消散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的‘故事’若是无聊，我收回‘定金’的方式……会比它们有趣得多。”
……
“莉娅！莉娅！你醒醒！”
一阵剧烈的摇晃和焦急的呼喊声，将我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真的溺水了一般。
我发现自己还躺在阳台冰冷的地板上。
艾利奥特正跪在我身边，拼命地摇晃着我的肩膀，小脸上满是泪水和惊恐。
“你……你刚才……全身冰冷，还……还长出了鳞片……”
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后怕。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手臂。皮肤光滑依旧，并没有什么鳞片。
但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却仿佛还残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没事……”
我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头痛欲裂。
【……宿主精神状态已恢复稳定。理智值已回升至75%。刚才的梦境入侵已被外力强行中断。】
“外力……”
我苦笑了一下。
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来自另一个债主的“警告”。
书记官的出现，并非出于善意，它只是在保护自己的“投资品”，即我这个“故事”的载体，不被其他的怪物提前玩坏而已。
但不管怎样，它的出现，确实救了我一命。
这也给我敲响了警钟。
深潜者的精神攻击，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和防不胜防。
它们甚至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将我拖入它们的集体梦境。
如果没有静谧之石的基础防御，恐怕我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在睡梦中被彻底转化。
“莉娅，我们……我们还去吗？”艾利奥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担心地问道，“那些东西……太可怕了。”
“去。必须去。”我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它们已经找上我了。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下一次，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这次的梦境入侵，虽然危险，但也让我下定了决心。我不能再给它们第二次机会。
“艾利奥特，”我站起身，走进房间，“把我们所有的静谧之石都拿出来。还有，把那袋盐也带上。乌尔加说，这些蕴含着‘稳定’规则的东西，对它们都有用。”
“我们现在就去？”
“不，”我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现在，是它们休息，我们准备的时间。”
深潜者畏惧强光与火焰。
它们的主场是夜晚和水中。
那么，我的战场，就要选在白天和陆地上！
“我们要在白天动手。”
我摊开那张从阿斯代尔那里得到的无比详细的地图。
“根据情报，它们的巢穴入口是寂静小巷尽头的那口排水井。艾利奥特，你的任务，是提前在小巷周围所有的下水道出口，都撒上大量的盐，并用静谧之石粉末画上记号，暂时封住它们的退路。”
“那……那你呢？”
“我，”我指着地图上，寂静小巷旁边的一栋三层高的废弃纺织厂。
“将从这里，给它们送去一份它们最讨厌的‘礼物’。”
那份礼物，就是——阳光。
我从乌尔加那里预支的金币，现在有了新的用途。
我需要去采购一些东西。
一些……能将白天的太阳，引入那片永恒阴暗小巷的东西。
比如，城里所有镜子店的……全部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