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莫名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呃,喂?”

“……嗯。离开了。”

“呵呵,太好了。没出岔子就好。现在我就怕你出事!那对母女要我说其实杀了灭口才是最稳妥的,但是你愿意送她们走的话,我也没话说~呵呵,没事。等这一切结束了,肯定少不了你的报酬!你一直帮了我很多的忙,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嗯。”

“早点回去休息,千万别落到警察手上。还有……你可是我们的门面,可别老熬夜,熬出黑眼圈了可不好!你那张脸要熬坏了可是全世界的损失!”

“谢谢关心,哪天出道当偶像了肯定叫上你。”

“哈哈,好哇!那到时候我就走古风,你呢……你就走酷帅风格吧!”

“是吗。”时月语气平淡,但听着似乎是要轻松一些了,相比刚开始的沉重,“那麻烦你来接我,古风美女。我一身的血,麻烦到你那里处理一下。”

“嗯。我们这就过来。”

挂掉电话,王溪云又擦了把汗。她抬头询问跟前的董明:“董明,你觉得时月那边情况怎么样?她有好好完成任务吗?”

“我觉得她应该没问题。”董明干脆利落地说,“她是个很可靠的人。”

顿了顿,他补充了句:

“其实她比你可靠,大小姐。”

“我再不可靠,你不也得效忠我~”王溪云伸了个懒腰,翘起二郎腿。

“我效忠的是你的父亲。”

车子在夜中疾驰,高速旋转的车轮碾飞了路边的积水,碾过路上一条雨后钻出地面的蚯蚓,碾过路上浅浅的雨水倒映的、皎白的光。

……

在王溪云那边处理了沾满血的衣物,也听王溪云讲述了她那边的遭遇,包括他们暂时放火限制住拾玖、后又天降大雨让拾玖逃之夭夭,她也听王溪云提起了图未的手下陈紫季。

她说陈紫季师从的是兀安区四大家族之一的赵之刃,准确的说她是在他手下的一名武师身上学了一招半式,陈紫季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是个花钱买命的佣兵。

“据说以前赵家的少爷还看上过她呢,结果跑去骚扰她,被她揍了~那少爷回去找老爹告状,所以她被赶出赵家。之后一直当佣兵。当然这只是我听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毕竟是人家家事。”王溪云笑着调侃道。

“哦。”

时月只浅浅应着。她不关心陈紫季有过什么破事。她现在已经没有太多想要关心的事了。本学期就将要结束,要放寒假了,时月打算这个假期把一切一劳永逸地解决掉。

图未已经指明了租车公司的前任老板于命躲藏的位置,找到他,由他带领自己去往拾玖那一行人在燕国的大本营,无论那里有什么等着她,她都必须在这个假期前去,然后结束这一切。

“不能再让阿布拉克萨斯影响我的神智了,这样下去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有危险。他们都会被我害了的。”

时月心里焦急地想着。因此哪怕在图未身死之后,她也很难像以往那样闲适地回归生活。告别王溪云,时月回到家,她刚一回去,她的父亲就打了电话过来。

“阿月!你在家吧?”

“嗯。我一直在家。怎么了?”

“这段时间爸爸要出去。”电话那头父亲惊喜地道,“爸爸这回是真的遇上恩人了!爸爸现在不开出租了,以后给那位老板专门开车,另外还有就是帮他打理一些他的事务,算是半个秘书了。那个老板工作的地方离家有点远,这段时间爸爸亲自跟着他熟悉那边工作,抱歉啊,不能回来陪你……”

“没事。”时月淡淡地道,“爸爸顺利就好。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嗯!好孩子,阿月从来最让爸爸省心!”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一些没营养的家长里短的话题,之后父亲挂了电话,时月一个人躺在自家沙发上,她打开电视,随便翻了几个台,没什么可看的,便又把电视关上。

时月的母亲很早以前便逝世了。都是因为她当初不小心误杀了同学,父亲带着她搬家,母亲才在颠簸中去世的。或许这一切都是她出生到这世上的错。

如果自己没有出生的话,会有多少人免于死去呢?

至少妈妈肯定不会死吧。

时月忽然好想妈妈。

如果妈妈在的话,如果她还在的话……此时此刻,她一定会陪伴自己,会轻柔地抚摸自己的头,对她说噩梦都飞走了,在妈妈怀里乖乖睡着。

“妈妈……”

时月眼角溢出一滴泪。

直到她突然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哽咽,她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她抬手抹了一把,只有些许而已。毕竟她没什么可伤心的,她又没受委屈也没怎么样,倒不如说一直是她单方面地在杀别人,是她夺走别人的生命而不是反过来。没有人可以把她逼迫得哭泣。

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流泪了。

我为什么在哭。

为什么这么悲伤。

就像是……在冰冷的湖水里,慢慢的溺亡……

时月捂着脸,回到屋里,关上房门,趴在书桌上终于忍耐不住、拼命地哭了出来,她不停地哭泣着,她的脑海里翻腾着种种,记忆中母亲的样貌,父亲操劳的样貌,卜阳开心的样貌,王雪来的扑克脸,卢衍晟胆怯的样貌,王溪云眼神深处蕴藏的崇拜,陈紫季眼里的嘲弄,钱羽辉视线中的蔑视与仇恨,拾玖眼里空洞般的无神……

所有人的脸,所有人的眼神,所有人的样貌,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搅乱了的大染缸般交织成混沌的形状,最后所有的颜色变成了一张脸。

一张小女孩的脸。

“妈妈……我好想你。”

夜还漫长,深夜里,时月趴在书桌上静静地啜泣,直至酣睡,直至夜尽天明。

……

“呼。逃到这里,可算安全了吧?”

陈紫季带着身边仅剩的三个小弟,她的镰刀早丢掉了,衣服也破烂着,健美傲人的腹部曲线在衣衫褴褛下若隐若现着。

不过她的三位小弟可没心思欣赏他们大姐头此刻的风光,陈紫季自己也没心思去关心自己的形象整理问题。眼下他们都高度专注于同一目标:逃,逃得越远越好。

“镰刀姐,他们应该追不过来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我们兄弟几个现在还是懵的!”

跟她逃命的三位小弟都搞不清楚状况,他们只知道图未大哥叫他们来支援,可是到了现场他们压根没见到图未,反而是一个奇葩的、像裹了一身黑紧身衣的女人在那里无差别乱杀,他们只和王溪云的人短暂交火了片刻,就被那女人从后方莫名其妙捅穿了,兄弟们几乎全部战死……不,那不叫战死,他们只是被单方面地屠杀而已。

不过好在有镰刀姐英明神武的领导,他们好歹还有三个弟兄活了下来。

“唉,你们别说了,我也搞不清楚状况……算了,你们仨就先跟我走。反正先远离这是非之地,到别处先混着。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出了搞不懂的状况跑就是了。哪有好汉被尿憋死的。”

陈紫季说着,领着仅剩三人前往她提前预备好的一处撤离地点,她在那里安排了一位兄弟,方便她看情况不对随时逃跑。

“到了!”

那地方是一处隐秘的老街巷,平时都没什么人。她的人把车停在那里,和一众僵尸车混一块,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然而当陈紫季他们四人抵达那里时,预想中接应的同伴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尸体,还有悠闲地坐在尸体背上的、眯着眼睛似是在小憩的男人。

“镰刀姐,这是……?!”

陈紫季眉头一皱,问他:

“你是谁?”

但不等她听到任何回复,对方只睁开眼,炽热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无踪。

“啊!!”

陈紫季的身旁陡然响起身边小弟的惨叫,陈紫季立马回首看去,只见身旁小弟腹部已被捅穿,伤口狂野夸张,像是对方直接用手臂生生贯穿出来的血洞;

紧接着身旁又接连传来两声“噗通”声,陈紫季循声看去,她的另外两名小弟一名已身首异处,另一名喉咙被割开,如瀑布般喷淌着血。

“这……”

陈紫季立马警惕地抬起手、用臂刃护在胸前,但压根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只觉后颈突然一阵剧痛,顿时眼前一黑,埋头倒了下去。

“我抓到陈紫季了。”那个男人像是在和谁通话,虽然他根本没用任何通讯设备,“她的生理配适度和我的很高。我打算让她继承我的能力。我活不长了,起码死之前,我想有个同类。”

“你要同化她吗?”拾玖的声音。

“嗯。我打算把她带回去,同化过程全程由我监管。我不想搞出屠杀公主那种乱子。”

“屠杀公主的同化度很高,她实现和我们思维同步需要的只是时间。她目前搞出的那些事无关紧要。我们的计划又没被干扰过。你把感染了寄生体、但又未同化完毕的宿主带到我们的大本营,才是真的在制造乱子。”

“没事,我有数。”高瘦男人笑着道,“等我死后,希望你看到她可以想起我。对阿布拉克萨斯的宿主来说,继承了他力量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后代。”

“去你妈的。我才不会想你。”

拾玖的声音冷酷无情,男人哈哈大笑。他很乐观,虽然这已是他仅剩生命中萦绕在他耳畔的最后一句话。

——

第二幕【杀戮之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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