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这个“猎物”的所有权问题?!

“你疯了?快让开!你会死的!”沈昭清急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她。

可鸢歌的身体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闭嘴。”鸢歌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死不死,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她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颗已经占据了整个视野的死亡火球。

那张总是挂着戏谑笑容的俏脸上此刻一片凝重。

她琥珀色的金瞳里再无半分玩笑之意,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孤傲。

那是属于皇族的骄傲。

也是……独属于她鸢歌的偏执。

她可以输,可以败,甚至可以死。

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别人毁掉!

从青州城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开始,这个总是懒洋洋的浑身酒气的女人就已经被她打上了“鸢歌专属”的标记。

她可以戏弄她,可以关押她,可以追逐她。

但这一切,都必须由她亲手来做。

这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老火鸡,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动她的人?

“呵……”

鸢歌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惨烈的疯狂的弧度。

她那双漂亮的琥珀金瞳之中,左眼依旧清澈,而右眼,却猛然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零散的羽刃,而是凝聚成了最纯粹最本源的一束。

像是一轮小小的金色的太阳,在她的眼眶中冉冉升起。

“金乌焚天瞳!”

远处,正准备看好戏的鸢啸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失声惊呼。

他认得这一招!

这是帝俊血脉最核心最强大的本命神通!

以自身精血与神魂为燃料,将金乌神火的力量催动到极致,焚尽世间万法。

但这一招,对施术者的负荷也大到难以想象,以鸢歌现在的修为和重伤之躯,强行使用这一招……

简直就是自杀!

这个疯子!她为了一个人族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唳——!”

一声高亢尖锐的凤鸣从鸢歌的喉咙深处爆发。

她身后一道巨大的由纯金色火焰构成的三足金乌虚影,一闪而逝。

紧接着,那道凝聚到极致的金色光束如同开天辟地的一道神罚从她右眼中爆射而出,悍不畏死地迎向了那颗从天而降的青蓝色陨石。

没有声音。

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绝对的寂静。

所有人的听觉都被那恐怖的能量对冲给暂时剥夺了。

沈昭清只看到,一道金色的光柱如同一柄逆天而上的神枪,狠狠地刺入了那颗青蓝色的死亡星辰。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到极点的火焰,开始了最原始最野蛮的互相吞噬互相湮灭。

天空,被一分为二。

而在那金与青的交界线上,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寸寸碎裂,露出了底下令人心悸的空间乱流。

无数山峰崩塌,无数林木化为飞灰。

就连远处那些自以为安全的黑羽军妖卫,也被那逸散出来的能量余波扫中,成片成片地化作焦炭与冰雕。

沈昭清呆呆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鸢歌。

金色的神光将她的背影勾勒得无比刺眼。

沈昭清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具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抽干所有的生命力。

她的头发,在迅速失去光泽。

她的皮肤,在变得干枯灰败。

那件华丽的羽衣,正在一片片地化作凡俗的灰烬。

她在燃烧。

沈昭清的脑子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值得吗?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

轰隆!!!!!!!

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惊天巨响猛地炸开。

那颗在半空中僵持了许久的青蓝色火球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金乌神火那焚尽万物的霸道,从核心处开始崩溃,最终,在不甘的嘶鸣中,彻底爆裂开来。

无数青蓝色的火焰碎片,如同烟花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飞溅。

天空重新恢复了清明。

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死亡阴影,散了。

“挡……挡住了?”

“公主殿下……她……她赢了?”

赢了?

不。

没有人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天空中那道金色的光柱,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也随之黯淡消散。

而那个释放出这惊天一击的身影,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般,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从鸢歌的口中爆发出来。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听得人头皮发麻。

沈昭清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冲了上去,在那具身体即将摔落在地的瞬间,将她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入手,是一片滚烫与冰冷的交织。

怀里的人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

沈昭清低下头。

然后,她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曾经总是带着狡黠与坏笑让她又烦又气的脸,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

鸢歌的左半边脸还算完好,只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而她的右半边脸……

或者说,她原本应该是右眼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青蓝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那血洞的边缘不断地燃烧,阻止着伤口的愈合,并持续不断地灼烧着她的血肉与神魂。

鲜血混合着被烧焦的碎肉从那可怖的伤口中不断涌出,瞬间就染红了沈昭清的整片衣襟。

那双曾经如同最璀璨琥珀的金色眼瞳,如今,只剩下了一只。

而那只幸存的左眼里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她看着沈昭清,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却只发出了一阵“嗬嗬”声,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又一股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随后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公主?”沈昭清抱着怀里这个气息微弱到几乎快要消失的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股冰冷陌生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那是什么?

是愤怒?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抱着这具滚烫而又冰冷的身体,她的手在抖。

抖得,前所未有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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