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又重新一步一步地,向着涂莉娅靠近。

奇怪的景象发生了。

那个手里蓄力着致命魔法的人,反而被那个手无寸铁的人,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她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角,退无可退。

“你再过来我就动手了!”涂莉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从心底里她不敢也不愿意真的伤害索菲亚,她还想靠着最后的语言威胁,迫使索菲亚停下。

但是,索菲亚却全然不顾那近在咫尺的冰锥。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涂莉娅的眼睛,那双眼眸里,杂糅着许多情绪,后悔、失落、如释重负的解脱......

“如果伤害我,能让你好受一些……”

她轻声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涂莉娅那枚悬停在她胸前的冰锥。

“……如果伤害我,能让你原谅我的话……”

她就这么握着那枚能轻易刺穿她心脏的利刃,继续向前,直到两人再次面对面,抵足相栖。

涂莉娅看着她,看着那双充斥着痛苦与爱意的眼睛,她那控制着冰锥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怎么也无法再前进分毫。

索菲亚缓缓地张开双臂,将这个浑身颤抖的人,轻轻地拥入了怀中

就只是一个简单的、轻柔的拥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个拥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涂莉娅脸上那强撑着的愤怒,倔强的表情,瞬间土崩瓦解。

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变得瘫软无力。

掌心的魔法刻印悄然消散,那几枚锋利的冰锥化作一滩水渍,顺着索菲亚的衣襟滑落。

她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下。

玄关的黑暗里,只剩下涂莉娅压抑的、细微的啜泣。

索菲亚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能感觉到怀里那具身体,从最开始的僵硬抗拒,到后来的脱力瘫软,再到此刻的微微颤抖。

良久,啜泣声渐渐平息。

涂莉娅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红着眼睛,别过头去,不看她。

索菲亚看着她那副倔强的模样,心中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消磨了一开始的嫉妒。

她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她,但思考片刻后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最后,只是用一种叹息的、沙哑的语气说道:

“地上凉,起来吧。”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还趴在地上的涂莉娅扶了起来。

涂莉娅的屁股还疼着,站起来的时候龇牙咧嘴,动作滑稽又可怜。

索菲亚扶着她,穿过玄关,走进了漆黑的客厅。

她只是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

下一秒,客厅穹顶上那盏华丽的魔晶石吊灯,便如同被无形的指令唤醒,散发出柔和而又明亮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

涂莉娅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微微眯起了眼。

索菲亚将她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便径直走向了客厅一角的储物柜。

她没有常人那种对陌生环境的试探,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熟门熟路地打开了第三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罐包装精致的红茶茶叶和一套干净的茶具。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烧水、温杯、泡茶。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醇厚茶香的红茶,便被端到了涂莉娅的面前。

涂莉娅看着眼前那杯色泽清亮的红茶,又看了看索菲亚,刚调理好的思绪再次陷入了凌乱。

那罐红茶,是她昨天才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因为觉得味道不错,就随手塞进了那个不常用的抽屉里。

她……她怎么会知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茶叶放在那里?”涂莉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索菲亚端起自己的那杯茶,轻轻吹了吹,才抬起眼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把这栋房子,从地下室的酒窖,到阁楼的储物间,都看了一遍。”

言下之意,何止是茶叶,你藏在床底下的私房钱、你衣柜里哪件衣服最常穿,我都一清二楚。

这份平静话语背后所透露出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无形压力,又让刚镇静下来的涂莉娅背脊一凉。

换做常人或许会对自己的事情被人了若指掌感到害怕,但涂莉娅感到的是一种被侵犯了隐私的、气鼓鼓的恼怒。

“你……你凭什么随便翻我的东西!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她忘了两人之间那无法逾越的实力差距,也忘了刚才还被对方按在门上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她是一个自己家被陌生人“抄”了一遍的、愤怒的房主。

她那张还带着泪痕的小脸气得通红,鼓起了腮帮子,用一种可爱的、毫无威慑力的嗔怒,瞪着索菲亚。

“这是我家!你经过我允许了吗你就乱闯!你这是私闯民宅!我要去城卫兵那里告你!”

看着她这副张牙舞爪、却又奶凶奶凶的模样,索菲亚那颗因嫉妒和愤怒而冰冷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她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因生气而愈发明亮的蓝色眼眸,看着她那气鼓鼓的、像小仓鼠一样的脸颊……

四十多年了。

她还是……一点没变。

索菲亚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却又发自内心的宠溺笑意。

“好。”索菲亚放下茶杯,柔声应道:

“你去告吧。”

那语气,云淡风轻。

涂莉娅那股奶凶奶凶的怒火,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了。

本来她也只是想逞强一下,这点威胁根本就毫无作用。

是啊。

告她?怎么告?

去跟帝国的城卫兵说,一个鼎鼎大名的诺尔施泰因家族的继承人,私闯了她这个“从王国逃难而来”的、身份敏感的寡妇的家?

先不说帝国的官方会不会为了她这么个“难民”去得罪一个在两国都有巨大影响力的庞然大物。

说不准还会为了讨好索菲亚,用她这个“王国难民”的身份,让城卫兵把她请去地牢里“喝茶”,好好审问一下她来帝国的所谓的“真正”目的。

涂莉娅瞬间就泄了气。

她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软绵绵地瘫回了沙发里,抱着抱枕,把脸埋进去,开始生闷气。

索菲亚看着她这副从炸毛小猫又变回鸵鸟的可爱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

“你的那个女儿……是怎么回事?”

涂莉娅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从抱枕里抬起头,警惕地看着索菲亚:“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你打她的主意!”

“我没想干什么。”索菲亚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的酸涩,“我只是……好奇嘛。”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原本以为……你离开我之后,会找个普通的男人,结婚,生子……”

“这不关你的事!”涂莉娅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是吗?”索菲亚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那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他死了吗?什么时候死的?葬在哪里?”

一连串的追问,让涂莉娅的脑子瞬间短路。

那个“男人”,是她为了办入城许可,随口胡编出来的啊!她上哪儿去给索菲亚找一个坟头出来?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涂莉娅结结巴巴地嘴硬道。

“因为,我在你的这栋房子里,没有找到任何属于第二个成年人的痕迹。”索菲亚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而来,“没有男人的衣物,没有男人的用品,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了涂莉娅平坦的小腹上。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索菲亚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蛊惑,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的身体,还是和四十年前一样。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碰过你。”

这句话,让涂莉娅的小脸一红。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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