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喜欢这个味道。
她坐在浴缸边缘，指尖划过冰凉的瓷面，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水中之人身上。
凛仰面躺在浴缸里，水没过了她的耳朵，只露出小巧的下颌与苍白的嘴唇。
墨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水中散开，几片粉色的玫瑰花瓣黏在她的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没有血色。若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她看起来就像一具精美却毫无生气的人偶。
“水要凉了。”弥生轻声说，她的声音像羽毛拂过水面，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凛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深邃的、宛如深潭的眸子，此刻却蒙着一层水汽，显得有些迷离。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弥生。
这种注视，是她们之间独有的语言。弥生能读懂其中包含的一切——依赖、迷恋，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孩童般的恐惧。恐惧被留下，恐惧被抛弃。
弥生俯下身，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凛微微泛白的嘴唇，那触感像是在抚摸一片脆弱的花瓣。“要加热水了哦，凛。不然你会感冒的。”
凛顺从地点了点头，喉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弥生打开了热水龙头，温热的水流注入浴缸，搅动着一池的静谧。水汽氤氲升腾，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凛的轮廓。
在这片朦胧之中，凛仿佛随时都会融化成一团泡沫，消失不见。
这个想法让弥生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绝不允许。
“外面的世界太干燥了，不适合你。”弥生一边用手测试着水温，一边用梦呓般的语调说，“你的皮肤会干裂，你漂亮的头发会失去光泽，你会像离开水的鱼一样，痛苦地枯萎。”
她每天都会对凛说这些话，像是在吟诵一首古老的歌谣，也像是在进行一场虔诚的催眠。她要让凛相信，这间小小的、永远充斥着水汽的浴室，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一个为她量身打造的、安全而温暖的世界。
而自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凛的指尖因为长时间的浸泡而起了褶皱，但这似乎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痕迹。
她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握住了弥生垂在浴缸边的一缕发丝。
“弥生……”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水下的空灵感，“今天……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弥生精心编织的屏障上。
弥生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她脸上綻开一个温柔到近乎诡异的笑容。她关掉水龙头，双手捧起凛的脸颊，强迫那双迷离的眼睛看着自己。
“外面？外面没什么好看的。”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风很大，吹得人皮肤疼。阳光很刺眼，会灼伤你。声音很嘈杂，会让你头痛。所有的一切，都会伤害你。”
她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凛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冰凉的皮肤上。
“所以，别去想外面的事情，好吗？”
“你只需要我，也只需要这一浴缸的水就够了。”
“我的美人鱼。”
话音落下，弥生低下头，在凛冰冷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那是一个烙印，一个宣告所有权的印记。
凛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水汽，还是泪水。她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攥住了弥生的头发，仿佛那是她在这一方小小世界里，唯一的浮木。
浴缸里的水，重新变得温暖。而那股甜腻的、腐烂的香气，似乎也变得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