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宿舍里只剩下林檎一人。
她坐在已经铺好的床铺上，环顾着这个陌生又狭小的空间。空气里还残留着不同化妆品和零食混合的复杂气味，属于她的那一方书桌还空荡荡的。这种置身于人群之中，却又仿佛被无形隔开的孤独感，比独自一人时更令人窒息。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苏清越的名字固执地显示在那里。
林檎盯着那条“六点，宿舍楼下”的信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去？那就意味着她再次向苏清越的“专制”低头，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独立空间，在第一天就形同虚设。那个老女人一定会用那种了然又掌控一切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看吧，你终究离不开我”。
不去？……她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肚子，食堂里陌生的人流和需要独自面对的点餐程序，让她心里有点发怵。而且，陈雅那若有若无的排挤，也让她对融入集体用餐感到一丝畏惧。
凭什么总要听她的安排？
一股倔强涌上心头。林檎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不去。我和室友一起吃。」
点击发送。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既有反抗的快意，又有一种踩空般的慌张。她甚至能想象出苏清越看到这条信息时，那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和抿紧的唇线。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己去食堂。无论如何，这是第一步。
然而，当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食堂门口，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各个窗口前长长的队伍，以及那些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的陌生面孔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食物的香气混杂着人声鼎沸，形成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热浪。
她站在门口，像一尊僵硬的雕像。
“林檎？”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檎回头，看到徐然学长正笑着看她，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食堂的餐盘。
“学长？”
“怎么不进去？没找到想吃的窗口？”徐然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语气温和。
“不是……”林檎有些窘迫，无法说出自己是因为害怕和孤独而不敢进去。
徐然看了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了然地点点头，笑道：“新生都这样，刚开始不习惯很正常。走吧，我知道哪个窗口的糖醋排骨好吃，去晚了可就没了。”
他的态度自然又坦荡，没有丝毫施舍或怜悯的意味，仿佛只是顺手帮助一个迷路的小学妹。这种不带压力的善意，让林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客气什么。”徐然笑着，很绅士地帮她推开食堂沉重的玻璃门。
就在林檎跟着徐然踏入食堂的那一刻，在她视线不及的不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下，苏清越静静伫立着。
她看到了林檎回复的那条带着刺的信息，也看到了林檎在食堂门口的犹豫与徘徊，更看到了徐然出现后，林檎那瞬间放松下来的侧脸，以及……跟着他走进食堂的背影。
苏清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像结了冰的寒潭。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看着那两道消失在食堂门口的背影，没有上前，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再发任何信息。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斑驳而破碎的光影。
良久，她转身，迈步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孤直，却仿佛裹挟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无声的风暴。
而此刻，正坐在食堂里，对着徐然推荐的、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林檎却有些食不知味。她忍不住一次次看向手机屏幕，那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预料中的质问，没有冰冷的命令。
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她心里更加七上八下。
她第一次反抗了苏清越，却没有感受到任何胜利的喜悦。那个老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戳着碗里的米饭，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